我的外婆

林夕

我的外婆

我时常会想起外婆，她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虽然她身材娇小，我小时候却觉得她像山一样高大，充满力量。我的父母对我非常严厉，幼年时我只有寒暑假可以去外婆家，她简朴的家在我心里仿佛是自由的圣殿。每当我遇到困难，去找外婆时，她总有办法巧妙解决。

我曾经问过外婆有没有过什么遗憾的事情，她听到后非常惊讶，“为什么要有遗憾呢？想做就去做嘛！”“那如果结果不好呢？”“至少你知道结果了嘛，至少这一辈子都会因为争取过而不留后悔了嘛！”

我妈特别奉行一句话：“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而且这样的思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

出门被车撞，“我就不该出门”；

被别人骂“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一定也有问题”；

被欺负“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我？”

……

可是我的外婆并不这样认为。她经常教育我：如果我们的能力改变不了的部分，下次就绕过去，如果是自己的错，就勇敢承认，但不要抢着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也揽过来。人生路上，如果你将不属于自己的担子都背到自己身上，人就会越来越累。

我五年级的时候，经常被我的同桌霸凌。他每天把我坐的凳子拆成一堆，于是我总是修理凳子或在找木楔的路上。我推开办公室的门，怯生生地对老师说：“老师，给我换个座位吧。”前一两次老师还稍加询问，后来就干脆爱搭不理。我永远不会原谅那个老师，高高的个子又黑又瘦，因为抽烟的原因，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熏得黄黄的，说话的时候，还露出满口黄牙。当我把这件事情说给外婆听的时候，她平静地，但是很有力量地说“你的手里端着豆腐吗？揍他！”于是，当我周日修好的凳子又被拆成一堆的时候，我愤怒地拿起凳子一条腿朝着同桌胳膊上、肩膀上打去……事后，我直接跑到校长的办公室。那次，我的父亲和同桌的父亲都被“请”到学校。我问外婆：“那会不会对老师造成什么影响啊？”外婆恨铁不成钢：“别人打你，你还要管他手疼不手疼吗？千万不要滥用你的善良。”从此以后，我的凳子再也没有被拆毁过，而且直到小学毕业同桌都对我很客气。

不光是凳子的事情。外婆教会我：没事的时候不惹事，有事的时候不怕事。

记得有一年冬天，很冷，周五。我老公骑着摩托到20里外的学校里接我，外婆看到我们俩都穿的少拿出两件军大衣，一新一旧。我看到自己穿上军大衣的样子好丑，不肯穿。外婆却笑着说，“你以为你不穿军大衣的样子就好看了？一个人待见你，和你说的来，你穿什么都好看；不待见你，和你不对言法，你穿什么都不好看。”我穿着旧军大衣，在夜风里穿行，感觉就像我外婆温暖的怀抱一样，紧紧地抱着我。多少年过去了，她的话朴实有力，竟和知名作家刘震云如出一辙：哪有什么一句顶一万句的话，无非就是 ——说的来。

如今，外婆去世二十多年了，我坚信我的外婆从没有离开。她，化作清风、化作光、化作山河大地、化作日月星辰。睡不着的时候，我常常幻想：山谷中，风轻轻吹来，光洒在我的身上。向下扎根，山河大地是我的滋养，向上生长，日月星辰是我的背景。这世间太多过眼云烟，唯有勇气与力量、爱与平静永不被掠夺，而这都是外婆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