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最后一次回福师大是2002年,在母校参加高考改卷,一晃20多年。今年常有莫名的返校冲动,似乎远处总有一种声音在呼唤,回来吧回来吧!我的胃,感应特别强烈,无比想念刚入学时,抗拒了半学期的福州甜,无菜不甜,那是一种犹如秋花般淡淡的甜,不寡不腻地侵蚀着我的胃,不到半年,把我从黄毛丫头(进大学前满头黄毛),吃成一头乌黑秀发,才知道自己并非天生“杂毛”,而是营养不良,荔枝肉、锅边糊、三角糕、春卷、炸猪排、青菜煮肉汤…每餐几十样菜品一字排开,对于一个上大学前,经常连续一周只吃同样一个菜(比如咸菜干、萝卜干、豆腐乳等)的我,觉得上大学真的真的太幸福了,胃感特别幸福!</p> <p class="ql-block">福州是除了家乡永定村之外,呆过最长时间(四年)的地方,而且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时。虽然常想返校,今年特别想,但又担心母校搬迁到新校区后,不知道老校区还能不能找到一点记忆中的影子,特别害怕物非人非,再也找不地方,凭吊那四年激情澎湃的青春,连同记忆中的一点念想都造没了的话,那会特别沮丧、失望!</p> <p class="ql-block">11月10—17日,任教学校运动会+大周末,正好一周不用上课,当机立断,无论有伴没伴,都要重返母校,有仨闺蜜陪我自驾四五小时到达福州,在福州的学生阿园,安顿好我们吃饭、住宿后,第二天一早又开车来接,这一周福州的行程交由她安排,坐上车就走,大约半小时左右,她说“到了,下车”,懵懵的我一下车,福师大校大门赫然出现在视线里,幸福来的太突然,事先不知道今天第一站回师大,大门还是原来的大门,这样的年岁,这样的冬风里,邂逅魂牵梦绕的百年母校,本该沉稳、内敛、肃穆的,可我激动地孩子似的手舞足蹈,最后还是仰望天空,一遍一遍地深呼吸,才逼回从心底流出的,奔涌而来的泪流。</p> <p class="ql-block">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小跑到门卫室,被告知外面车辆不可以入校,即使是校友,也要提前一天申请,批准了才能进入,但如果有校友卡就可以直接进入,太幸运了,去年暑假大学同小组的帅哥,送儿子上师大历史系,成为史二代时,办了张校友卡,新老校区畅通无阻,听他建议,我也办了张校友卡,一亮出校友卡,门卫热情地打开了大门,就停在校门最近的车位,我想用脚步重新丈量每一个熟悉的角落,离开时才知道还是免费停车,感觉冬阳般暖心。</p> <p class="ql-block">一进大门,发现主道变了,从过去的二车道变为四车道,位置向右平行推移了大约十米,原来的主道依然还在,还紧挨着操场,只是显得有些逼仄、老旧,但道两排芒果树依然壮年,甚至还记得每一颗树上的芒果的不同味道。新、旧主道间,是一片小公园式的休闲地,现在主道的位置,应该差不多是曾经师大医院的一角,师大医院迁到了操场对面,曾经用来练气功的礼堂的上边。</p> <p class="ql-block">这个操场每年都举办校运会和系运会,系运会上,女子4x100米接力赛,我跑最后一棒还得过第一,也在这个操场上,运动中失去重心,我的脚掌下翻,折断了踝关节两根骨头,亲耳听到断裂的声音,直接就自然跪下,痛得眼泪直流,班长卢彬马上用脸盆装了冰水给我泡脚,但晚上还是肿得比馒头还大,先后吃了两次止痛片,睡到第二天下午,同学用自行车推我去师大医院拍片,才知道大骨骨折了,又推到烟台山边的市二医院,从此,我在宿舍窝居了三个多月,宿友天天给我带饭,帮我打热水洗澡、洗衣服等,天天给我笔记抄,看书、听音乐、吃零食,倒也没觉得特别煎熬。</p> <p class="ql-block">那时最痛苦的就是上厕所,那时候只有一条坑设计的分格公厕,一只脚跳上去后,受伤的右脚一字前伸,用胳膊架在凳子上当右脚使,又累又狼狈,如厕几分钟,比跑3000米流的汗都多,直到放暑假回家,家里才知道我骨折,二哥说“你是不是转体育系了?怎么老受伤”,受伤后100天下地,脚还一直肿,现在这老伤比天气预报还准,天气要变化的前一两天,踝关节骨折处就开始隐隐作痛。</p><p class="ql-block">回到这片操场上,脑海里重现当年的欢呼声、加油声,那些年阳光下奔跑的一群少年都去了哪?大家可好呀?</p> <p class="ql-block">师大医院,有我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时候无论看什么病,自己只要出5毛钱挂号费就可以了,1989年大一时,打开水不小心把三瓶开水倒在右脚掌上,袜子连皮一起剥了下来,每天去师大换药,没入肉里的纱布,还没有被完全浸润又被撕开,痛得撕心裂肺的,重复了一个多月,伤口一直不会愈合,而且越烂越深,突然莫名结痂愈合了,但外皮墨黑,按下去就像沼泽地一样软塌塌而且流动的,过没一两天就开始持续发烧,而且一烧就上40度的那种,只好住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住就半个月,天天发烧,医生一会儿怀疑肺炎,一会儿怀疑麻疹,烧到不行了,就挂瓶加打针,全身每一个毛孔都痛,一下瘦了二三十斤,孱弱得话也说不出来,水也不会喝,医院连发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到历史系里和我家里,在燕燕书记的沟通下,才请来市二医院的内科张主任过来会诊,她一看我的病历就知道,我是败血症,必须马上转医,否则当天也过不了,市二医院的救护车直接来接,我以为这一走,应该是有去无回了,张主任说,败血症三天就会致命,我能拖半个月,一是因为年轻,二是因为医生一直给我用消炎药,但持续高烧半个月,内脏全烧坏了,估计要很长时间康复。看着师大医院的旧址,又让我想到那时气若游丝,连自杀都没力气的自己,从那以后,所有的日子,都是捡来的,格外感恩和珍惜。</p> <p class="ql-block">沿着主道往里走,文科楼依旧,我马上拿出手机,和同是师大毕业的高中同学曾晓梅视频,她一看到我身后的文科楼,埋怨我不叫上她一起重游。</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上课和晚自习,大都在文科楼,有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和同学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复习迎考,中间累了,我弓背低头,在听同学讲鬼故事,正当听得毛骨悚然时,不知道曾晓梅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用冰冷的双手环住我脖子,我以为真的有鬼,吓得尖叫,直接瘫在地上哇哇大哭,根本顾不上教室里齐刷刷的眼光。</p> <p class="ql-block">老师在文科楼上课的声音,经常会被右边主道突突突的龙马车声淹没,我们只能根据老师的口型,以及前后句,补充完整笔记,差点练就了读唇语的功夫。那坡很缓,车上也就载两半冰冻猪肉、排骨,和蔬菜什么的,那车应该是既没消声器,也没消烟管,奋力跑坡从我们身边过,吭哧吭哧地屁股直冒着滚滚的黑烟,拖得老长老长的,看着车上横躺的半片半片的猪肉,想着中午的美食,也就从心底原谅了它喷自己的一脸黑烟。</p> <p class="ql-block">缓坡上到原地理系宿舍楼边,来个90度转角,再继续上个半坡,右手边就是福师大“主峰”长安山的山门,几字型拱门一进,就是密境,当时觉得长安山好高好大,树林茂密、小道纵横,迷宫一样,无论去几次都觉得没有览遍全山,关键是每次另辟蹊径,都有满满的惊喜,不是蜂房、鸟蛋,就是水果什么的。</p> <p class="ql-block">当时周末最常去,邀三四个人上去,抬一些石板拼成桌子,席地而坐,打打扑克牌、聊聊两毛钱的天,中间休息,躲开尿一个,一抬头不是一个鸟窝,就是满树熟了的水果,长安山野生的水果多多,有桃子、杨梅、龙眼、桔子、柚子等,见熟的、半熟的,围上去边摘边吃;还没熟的,等上一两周再上去看看,结果再也找不回去了,心里至今都还牵挂那些可爱的水果。</p><p class="ql-block">“你来或不来,我都如期开花结果;你见或不见,我也一样该熟就熟,该落就落,野生水果就那样,世间万物也那样。</p> <p class="ql-block">这次一进长安山的门,走没两步,就扫描到一颗几乎被藤覆盖的帝柑树,树上半青黄的柑子,闪着诱人的酸,兴奋地摘了两个尝尝,那个味堪比柠檬酸,吃得脸扭曲得狰狞,算很能吃酸的我,这次在美美、阿园面前也败下阵来,她们一口气吃了五六七八个,边吃边往山上走,几分钟就到了山顶,上山的台阶宽了一倍,边上的大树少了许多,增加的建筑多了不少,山顶还铲平放上了一堆健身器材。</p> <p class="ql-block">山顶往原音乐、美术系方向走,围墙边看到一丛苗条的水果木瓜树,金黄色的叶片下,结着一串珍珠似的木瓜,顺手摘了一个橙色的,连皮一块吃,甜甜的还有一股奶香味,沿着围墙继续走,边上树很大、很密,依稀还有原来的样子,看到一颗石花藤连绵攀过几颗树,一路挂满了石花果,风吹过,叶翻果动,就像过年时一溜街的灯笼一样喜和美!</p> <p class="ql-block">这些年,我经常户外驴行,走了许多名川大山,眼睛只接受原生态的美,这次重返长安山,感觉山很低、很小,一小会就走完了;感觉长安山少了从前的寂静、神秘,增加的建筑,好像从前清秀的少女,身上零零散散贴着风湿膏一样。</p> <p class="ql-block">执意要走到音乐、美术系一角,是因为这里的每一角落,都弥漫着艺术的味道,从矮小的小琴房里,流出的音符,从耳朵流入心底,化成愉悦又从每一个毛孔,流向天地万物;长头发、直筒裤,一身沾满涂料的美术系帅哥,背着画夹从身边闪过,世间美好,跃然画纸。从前来走一趟,都有一种“声色犬马”的放纵感和愉悦感!</p> <p class="ql-block">从前我非常羡慕学音乐、美术的人,他们随时可以躲入一个平行空间——艺术的殿堂里,用音符、旋律,用色彩、线条,记忆所思所见,抒发所闻所感,他们活在自由的思想世界里,比一般的人,应该更快乐和幸福吧!</p> <p class="ql-block">走近废弃的琴房,没有人气,没有音乐,阳光下斑驳脱落的墙面,从来都以为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没曾想学校也会被时间带走,连同对学校的记忆也会被时间带走。</p><p class="ql-block">一定要走到音乐、美术系一角,还因为喜欢这里中西结合的建筑,是整个师大老校区,最具有文化感、历史感的一角,西方哥特式的穹门,教堂式的窗,中国四合的院,和耸立云端、随风摇曳的苗条的棕榈树,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美得大气的画。</p> <p class="ql-block">那天在音乐、美术系的一处,还偶遇了几个文学院的学生,他们在剪纸做花,听说我是校友,都抬头打招呼,“92届毕业生,啊,在我们出生前很久,您就毕业了”,经他们那么一说,真的好像从侏罗纪走来的“古董”,但为什么自己在这里的一切,依然那么鲜活,恍若昨日。</p> <p class="ql-block">据他们说,现在师大老校区,只剩文学院、外语学院、教育学院留守,留守的和新校区的学生,相互羡慕,我的青春,我的回忆都留在了老校区,但也想一睹新校区,无论新老校区,百年老校的沉淀,“知明行笃,立诚致广”的浸润,气场应该都是相同的。</p> <p class="ql-block">音乐、美术系的下面,有一条狭长的,泛着青光的石板路,那天突然飘来一阵浓浓的鱼汁香味,原来是一个和这条石板路差不多老的依姆,提着的鱼汁打破了,流了一路,香了一片。从前清晨薄雾中的仓山区,大街小巷经常听到有人拖着声音,夸张地叫“阿油毕哟”,多方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卖虾油的。</p> <p class="ql-block">音乐、美术系走完,就到了中午饭点,打听好了,老校区还剩两个食堂,我选了一个原来体育系食堂上一点的那个,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自助餐式的,很浓烈的油炸味,断然上到二层学生食堂,环视了一遍,又上到三楼教师食堂,三楼煮好的菜,比二楼少多了,但有现点现煮的汤和菜。</p> <p class="ql-block">我们又下到二楼,菜是快餐式的,种类很多,盘装的,一路挑好,放入托盘到最角落,按盘收费,收银员的脾气很大,我们吃饭业务不熟,慢了点,她嗓门高得吓人,体验感极差,只找到一两样从前的菜品,也吃不出从前的味,从前师大食堂工人都是领国家工资的,菜做得好吃,声音绵柔,眼神宠溺,服务态度一级棒。</p> <p class="ql-block">吃完饭我们又沿主道,走到从前(14、15号楼)历史系、政教系宿舍楼,依然是并立的两座楼,但已是重建的八九层高的公寓式的宿舍楼,和之前的土木结构四层的楼已经大相径庭,但楼前的台阶依旧,台阶下的球场依旧,感觉风也依旧。</p><p class="ql-block">从前这里十五级的观赛台上,红五月的时候,各系一字排开,进行拉歌比赛,我们历史系合唱团最牛逼,连续几年获得师大合唱比赛冠军,曾代表师大参加全省高校,纪念“一二.九”运动合唱比赛,一曲《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就让我们捧了一个冠军奖杯回校,我们每个人还奖了一个刻着“福建省高校歌咏比赛第一名”的白色口柸,抱着口杯高兴了好久。</p> <p class="ql-block">在下面的球场上,我们经常进行班级小组排球赛,我们宿舍七个女生,各怀绝技,任何一个下场,都能让对手慌成一团。还曾血溅篮球场,不知道谁非常有创意,组织小组男女混合赛,三女+两男组合,男生只能在3米线外活动,女生则全场自由。</p><p class="ql-block">不知道谁传,说我投篮奇准,一开场三个女生都抱着我,一转身抬头准备上栏时,眉骨被人牙齿一剐,眼皮和血汗同下,我咬牙打完了全场比赛,衣服上滴得到处是血,对方再也不敢围我、抱我了,球随便投,随便进,刚好周末,师大医院没开,宿友林玲只好叫她姑姑,帮我处理伤口,姑姑一看,创口很大,建议缝针,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干缝,至今伤痕犹在。</p><p class="ql-block">站在这空旷的球场上,我闭着眼睛,听着耳边吹过的风,轻轻地问“风,你知道我曾来过吗?”,默默地举起手,致敬逝去的青春!</p> <p class="ql-block">从球场往西穿过小树林,旁边的电教楼,也曾上过一些公共课,《公民道德》课就在那上的,老头非常和善,上课从不点名,经常放些有关社会道德的记录片给我们观看,有天下午因为暴雨,我们全舍集体翘课,期末考老头就考了一题,“xx老太三次笑,意味着什么?”,那天的老太,我们都没看,谁知道她笑什么,慌乱之后,大家各显神通,偷瞄的、道听途说的、猜的,都写上去了,胡说八道完,我写上“老师:对不起,那天暴雨赖床,我旷课了”,非常意外,我这科过了,老师今安在?但愿安康!!!</p> <p class="ql-block">再往前走,就可以看到师大的又一个操场,我们每年都要在那,进行体育锻标考试,男女各考三项,男的100米、1500米、引体向上,女的100米、800米、仰卧起坐,每一个项目我都是100多分通过,我们班大个,身高180cm,180多斤,每年跑1500米之前,都会说“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年年没死,越活越好,近年从同学群发的照片看,发现他是同学中少有的标准身材了。</p> <p class="ql-block">操场与建专之间,除了围墙,还隔了一大片芦苇丛,初冬的夕阳下,晒了一天太阳的芦花,白的轻柔、舒展,在渐变的夕阳红中,显得格外娇媚,时起时落的寒鸦,会突然消失在天边油画般的晚霞中。</p><p class="ql-block">慢慢升起的月亮,无论是挂在芦花枝头的新月,还是摇曳着芦花的满月,都觉得美的清冷,这片芦苇丛是我心中最唯美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再往前走,在原体育系和化学系之间,有一个师大边门,一出边门就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学生街,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而且价廉物美,街上师大菜票可以当人民币通用。</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街上小偷很多,女生小包包背在后面,经常蹲下去选个东西,要付钱时才发现包被割走了,只剩下带子还挂身上,男生牛仔裤的口袋,也经常被刀片割破。现在边门锁上了,门缝往外看,只剩下破落和寂静。</p> <p class="ql-block">重回到校大门,反复调整情绪,把校门外的打卡照放在最后,觉得怎么拍都不满意,拍不出重逢的感动,拍不出又要离别的不舍,更拍不出何日我再来的徘徊!更何况同行的是一群,自己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帮人拍照的娘们!</p><p class="ql-block">别了,福师大!别了,我的青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