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 / 悦耳</p><p class="ql-block">美篇号 / 61031239</p><p class="ql-block">图片 / 悦耳AI生成（原创）</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我和闺蜜下乡插队时，与贫协主任余伯伯等三户人家是邻居。余伯的大女儿翠兰，很快就和我俩熟络亲热起来。她家杀了猪，叫我们去吃大肉，我们死活不去，胳膊差点被扯脱臼。最后她就端了一大碗送过来。</p><p class="ql-block"> 翠兰是民兵队长，地里活儿，针线活儿都是一把好手。她中等身材，墩墩实实。一头油腻的乌发，编成了两个短辫子，在肩上甩来甩去。微黑的鹅蛋脸上，有对会笑的大眼睛。她22岁比我俩大一些。只因未婚夫在部队当兵，要等退伍后再完婚，所以熬成了村里人眼中的“老姑娘”。</p><p class="ql-block"> 翠兰一有空就往我们屋里钻，她话不多，不像她堂妹小桂花，俏皮话一串一串的。她一来就坐在床上，笑着看我们忙乎。和她开个玩笑，她就抿着嘴乐，举起粗壮的胳膊，假装要打我们，嘴里嘟囔着：</p><p class="ql-block">“你俩个咋这么坏哟！”</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床对她很有吸引力， 她爱在上面美美地躺平。可是，她前脚一走，我们就得洗枕巾，上面有她头发蹭上的黑印。后来，只要她身体向后一仰，我和闺蜜就赶快各抓住她一只手，笑着使劲拽住，不让她头沾枕头。她以为在打闹玩呢。</p><p class="ql-block"> 冬天，我们晚上洗头，余伯和翠兰大惊失色，说这是在造病，硬让我们到他家火塘把头发烤干。</p><p class="ql-block"> 不久，翠兰也学着洗头了，院子里姑娘媳妇都开始洗头了。</p><p class="ql-block"> 那个冬天，翠兰终于等来了她兵哥哥退伍的消息，但接着一个晴天炸雷：兵哥哥悔婚了！</p><p class="ql-block"> 整个余家湾的人，都感到震惊，为翠兰鸣不平。男方家住大山里，家境也不如女方，这么勤快灵巧本分的女子，也读过几天书的，打灯笼都难找的人儿，咋偏遇上个陈世美，遭到嫌弃呢！这不是耽误人嘛！</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余伯每天不停地抽烟，咳嗽得很厉害。翠兰躲在屋里哭得眼睛都肿了，人瘦了一圈。乡亲们四处托人，马不停蹄给翠兰重新物色婆家。</p><p class="ql-block"> 很快，一个高大白净的小伙子来相亲了。他是十几里外李家湾的社员，媒人特别强调他会做粉条，是手艺人哦！</p><p class="ql-block"> 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翠兰已23岁，嫁妆早已备好，择吉日就要匆匆出嫁啦！</p><p class="ql-block"> 就在她出嫁的前两天，我喝山泉水患了凶险的肠炎，上吐下泻，把肠膜都吐了出来，我不知道很快会脱水，有生命危险。闺蜜因结婚已迁走，我在床上爬不起来，像村民那样，得了病只能躺着死扛。</p><p class="ql-block"> 幸好翠兰来了，她返身回家烧了一大碗开水端来，我如同在沙漠里看见甘泉。忽然想起，离家时，母亲非让我带了三颗“痢特灵”，翠兰从盒子里翻找出来，服侍我吃了药，真是立竿见影，我活过来了！是母亲和翠兰 救了我的命，她们就是活菩萨呀！</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翠兰又拿来两个糖包，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砸中了我！那是她即将出嫁，娘家准备的压箱底干粮。当时想买斤红糖，都得生产队写条子盖公章，证明患有肝炎病才行。我一天多粒米未进，瘫软得像一摊泥，这时就是有坨金子，我也会选择糖包的。</p><p class="ql-block"> 半夜我吃了糖包，一觉睡到大天亮，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原来全院的人都围在门口，余伯说，再没响动，我们就撬门了！我一下泪流满面 。</p><p class="ql-block"> 受余伯邀请，在翠兰出嫁的前夜，我拖着虚弱的身体，为他家的亲戚来客拉二胡。无论琴声多么拙劣，能有个知青助兴，翠兰一家很得意，觉得好喜庆，好有面子。</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就摆上了嫁妆，翠兰精心为“粉条哥”做的黑色灯芯绒鞋，摆在显眼处。那鞋底纳得密密实实，行对行排对排，谁见谁爱。</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接亲队伍一来，翠兰被本家哥哥刚背出闺房，她突然“哇”地大哭了一声，就像岩浆爆发释放，那声音振聋发聩，惊得我心跳加速。很快哭声又细若游丝，变成了抽泣。</p><p class="ql-block">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哭嫁”？ 我想象应该是边哭边唱，凄婉缠绵的呀。大喜之日这般悲切，我感觉不太吉利吧？心中竟生出一丝不祥之感。目送好姐妹远去的背影，我好失落，这下只有等她回娘家才能见面了。</p><p class="ql-block"> 不久，小桂花神秘地对我说：“听说翠兰姐有啦！ ”</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月，桂花又说：</p><p class="ql-block">“翠兰姐生了个儿子，又白又胖。”她四下看看，对我耳语：“听说她两口子光扯筋打锤（打架），姐夫怀疑娃儿早产有问题。”</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月，传来噩耗：娃娃没了！到底怎么夭折的，满城风雨，反正说啥的都有。</p><p class="ql-block"> 翠兰一直没回过娘家。</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离开余家湾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常常想起她浅浅的笑容，想起我生病时，她跑前跑后焦急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50多年后，我到余家湾看望乡亲，急切地询问翠兰的情况，才知她早已撒手人寰，而且是服毒走的！</p><p class="ql-block"> 我鼻子一酸，老泪纵横。没想到她出嫁那天，竟是和我的永别之日！</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山涧薄丛一支秀，</p><p class="ql-block"> 来不相知去不留。</p><p class="ql-block"> 质本洁来还洁去，</p><p class="ql-block"> 且把谣诼葬香丘。</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