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的周三下午

宁宁🎀路过冬季

作者:张宁宁 <p class="ql-block">  今天的天空很阴晦,又寒冷,和1976年12月的某个周三很相似。</p><p class="ql-block"> 1976年的12月,我刚从高一升高二。那个时候,每周三下午教师政治学习,我们学生放假。</p><p class="ql-block"> 1976年12月的一个周三下午,和今天一样阴晦寒冷,写作业也容易犯困。这样的天,更适合睡觉。我的卧室窗户外面,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上,有一个鸟窝,刚出生不久的小鸟在里面“啾啾”地叫。它们的叫声反使周围显得更安静,我的困意像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我决定美美地睡一觉。</p><p class="ql-block"> 刚躺下不久,听到院子里的敲门声,阿姨开门,是同学卫子来找我。她跑进我的卧室,看见我躺在床上,就大声地笑起来:“你怎么睡起觉来了?”</p><p class="ql-block"> 她又看看我睡觉的样子,又笑,她说:“你好会照顾自己哦,还知道把被子垫一半盖一半。”</p><p class="ql-block"> 我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我想,这不是很正常吗?因为冷啊。那个时候没有空调没有地暖,我们家有一个北京炉冬天取暖,那也是安装在客厅,卧室里是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p><p class="ql-block"> 我说:“冷啊!”</p><p class="ql-block"> 卫子就把我的被子一掀,说冷就别睡了,看电影去。</p><p class="ql-block"> 我问她什么电影?有票吗?</p><p class="ql-block"> 卫子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摞子红红绿绿的电影票,说有哩,到那边了再看是什么颜色。</p><p class="ql-block"> 见我还不想起来,她又补充说:“听说今天两部电影一起放。”</p><p class="ql-block"> 那没的说,我一骨碌就爬起来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省军区的礼堂,那个院子不相干的人不让进。卫子说,她知道旁边一条路上有一个侧门,我们从那里进。</p><p class="ql-block"> 来到侧门,还是不让进,大铁门锁着,传达室里有两个小当兵的值班。我俩在门外嘀嘀咕咕想办法的时候,那俩小当兵的早看见了。卫子就上前敲传达室的窗玻璃,一个小当兵的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问什么事?卫子说我们要进去。当兵的看看我俩,说不行,把窗户关上了。卫子回头看看我,做个鬼脸,我就知道她又要逗他们了。</p><p class="ql-block"> 果然,卫子回头又敲传达室的窗玻璃。当兵的在里面问还有什么事啊?卫子装作听不清,说你把门打开说,我听不见。当兵的不开门。卫子就不停地敲窗玻璃,说你把门打开我有事跟你说。</p><p class="ql-block"> 小当兵的不经逗,疑疑惑惑地把门打开了,我和卫子就像两条鱼一样,从当兵的身体和门框间的缝隙里一滑就溜进去了。小当兵的在后面喊,“你不是说有事吗?你们有什么事啊?”</p><p class="ql-block"> 我们已经快步走出去四、五十米了,我们忍不住笑,回头告诉他:“我们没事了。我们就是想进来。”</p><p class="ql-block"> 说着,也不管那小当兵的有多气恼,我们快步向礼堂跑去,因为电影已经开场了,我们已经迟到了。</p><p class="ql-block"> 跑到礼堂门口,卫子一眼就看到检票的手里拿着的是橘黄色的票,她迅速从口袋里的那一摞票里抽出两张橘黄色的,在检票的眼前虚晃一下,说来不及了我们进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俩就进到礼堂里了。</p><p class="ql-block"> 电影已经开场,只有最靠边的座位还有空着的,我们找了两个座位坐下,舒舒服服地看电影。</p><p class="ql-block"> 两部电影,一部《早春二月》、一部《舞台姐妹》,当时都没公映过,属内部电影。卫子的父亲在省军区,所以她能得到这些信息。两部电影都是谢芳主演的,我觉得谢芳简直美极了。</p> <p class="ql-block">  其实,这张照片,我旁边站着卫子。是夏天的时候在我们家的葡萄架下照的。那天,卫子不知从哪儿借来了这件衣服,说很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那个冬妮娅穿的衣服。她说,“你穿上一定好看”,我就穿着留下了这张照片。</p> <p class="ql-block">  1976年的冬天格外地冷,玄武湖的湖面上都结了厚冰。是在76年的12月呢?还是在1977年的1月呢?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那个年头的冬天,某个周三的下午,不上学,我和卫子还有萍,约着去玄武湖拍雪景。我姑且就叫她萍吧,因为萍后来成了电影明星,在这里就不说她的全名了。</p><p class="ql-block"> 萍的父亲在照相馆工作,萍就会有一些简装胶卷。而我们家有一台120 相机,正好可以用上她拿来的简装胶卷。我和卫子还有萍都不是一个班的,我在16班,卫子17班,萍在18班。可能卫子和萍在初中就是同学,所以她俩早就认识。我是在她俩到了十三中上高中后才认识的她俩。怎么认识的?好像是有一次放学路上,我不知为何赶着要回家,大概率是要赶着回家看小说,因为那时的小说都是借来的,阅读时间紧任务重,只有能按时还给借书的人,才能保证再借不难。放学时的校门口人也拥挤,我冲冲撞撞地在人堆里见缝插针地游走,萍和卫子在前面,我就不小心踩掉了萍的鞋后跟。萍惊回头看见我,我刚要说“对不起”,萍就冲着我一笑,说“没关系”。我蓦然见到那么一张美丽的脸,还有那张脸上的那一缕微笑,心中顿生好感。</p> <p class="ql-block">  后来是先认识了卫子,和卫子熟识后,卫子说,萍想认识我和我做朋友,我那时是学校的广播员,也算小名人。我说那你带她到我们家来玩吧。</p><p class="ql-block"> 肯定也是一个周三的下午,卫子带萍到我们家玩,我父亲那时住院疗养,我母亲上班,哥哥姐姐当兵都不在家,小姐姐插队去了林场,周三的下午,只有我在家。我们仨在我们家的客厅里烤火聊天,十分地舒适惬意。萍说,“你们家好暖和哦。”我就说,“那你们可以经常来玩。”</p> <p class="ql-block">  然后就到了我前面说的那个下过雪的周三下午,萍带来了胶卷,我把家里的120相机拿出来,我们仨在客厅里把胶卷安装好,兴致勃勃地往玄武湖去了。</p><p class="ql-block"> 雪后的玄武湖,美到极致。我们从解放门进去,老远地就看到靠近玄武门那一边的湖面上,有一群小孩在湖面上滑冰。我们惊讶地看,难道湖面上的冰已经厚到能在上面滑冰了吗?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上去试试?</p><p class="ql-block"> 我们仨一阵兴奋,没想到玄武湖结了这么厚的冰,这在南京很少有啊!我们来到湖边,试探性地站到冰面上,跺跺脚,真的挺结实。卫子说,“你俩上去,我先给你俩照。”</p><p class="ql-block"> 我和萍小心翼翼地走到湖面上,并向湖面纵深走去。离岸大约十几米,卫子说可以了,再远就照得不清楚了。我和萍分别摆姿势,单独照、合影照,折腾了一会儿,也就拍了三张。因为120胶卷一卷只有12张,我们得省着拍。卫子说,“你这个相机,怎么卷胶卷这么费劲啊?”我说“不可能啊!”然后我就准备上岸,换卫子来,我给她俩照。</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往岸边走的时候,脚下的冰面发出“刺啦”一声响,我低头一看,冰面上出现一个小裂缝,我吓得忙蹲下来。卫子在岸上喊:“趴下去趴下去!趴下去面积大压强小!”我想趴下去多难看啊?坐下去吧。我就坐在了冰面上,回头看看萍,她也吓得坐下去了。我们仨又害怕又觉得好笑。我和萍就坐着往岸边一点一点地移,姿势很难看,惹得卫子在岸上狂笑。</p> <p class="ql-block">  上得岸,卫子怎么也不肯冒险拍冰上的景了,那就拍别的景呗。玄武湖的景致多着哩。但是每拍完一张,卷胶卷的确有点费劲,这在以前是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我也搞不清楚是咋回事。那就不管他吧,我们仨仍然兴致勃勃地拍照,想要合影的时候就请路人帮我们拍一下。但是胶卷越来越拧不动,120相机的胶卷每拍过一张是要手动拧过去的。实在拧不动了我们就请男游客帮我们拧一下,男人手劲大,一拧就拧过去了。就这样,我们仨高高兴兴地把一卷胶卷拍完了。</p> <p class="ql-block">  黄昏将近,我们也玩得尽兴了。萍说,把胶卷取出来,我让我爸带到单位冲洗出来。我就把相机的后盖打开,准备把胶卷盒拿出来。但是,当我刚刚打开相机后盖的时候,我就感觉异常——我在里面看见了一段蓝色的东西。怎么回事啊?以前照完相,手动把胶卷全部卷进胶卷盒里,再打开后盖,把胶卷盒拿出来就可以,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蓝色的东西啊。我疑惑地把那段蓝色的东西抽了出来,一拉一长条。下一秒,我们仨都明白了,那是胶卷,根本没有卷到胶卷盒里。怪不得拧胶卷的时候那么费劲,原来是这卷简易胶卷没有在头上将胶片和背纸用胶带粘牢,导致我们卷进胶卷盒里的是背纸,而胶卷则被卡在了胶卷盒的外面。</p><p class="ql-block"> 看着手上被曝光了的胶卷,我们仨面面相觑,继而爆发出大笑,笑得不可节制。表情全浪费了,险也白冒了,我们仨谁也没责怪谁,只觉得这一下午太好玩了。这么大好的景致,忙乎了一下午,结果却一张影像也没留下。</p> <p class="ql-block">  高中还没毕业,萍就考上了扬州歌舞团。后来又从扬州歌舞团考上了北电,从此开启星途之路。</p><p class="ql-block"> 卫子和我高中毕业后,继续在一起玩了一段时间。卫子后来插队去了,我则继续在家复习考大学。我去卫子插队的摄山公社看望她,那天在摄山公社玩了一整天,也很愉快。后来卫子上调,回城进了南汽,在总机做接线员。我后来也进了南汽,只不过她进的是南京汽车制造厂,我进的是南京汽轮电机厂,都是大型国企。</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不同的社会岗位,开启了不同的人生旅程。</p> <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4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