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花语

清月锁玲珑

<p class="ql-block">  万籁俱寂之际,过往的人生片段总会如轻烟般在心头萦绕。回忆,恰似一坛陈酿,于静谧的时光中散发着迷人的芬芳。</p><p class="ql-block"> 下晚自习,同学都回宿舍狂侃神聊去了,我想家,自己呆呆坐着,想在远方的亲人。教室里安静极了,窗外有时会飞进几只蚊虫,围绕着灯光旋转。撞倒后再回来,真是弃而不舍!</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电话是在宿舍门口称为传达室的一间小房子里,样子难看又古老。夜晚的空气格外静,丝丝流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叮铃铃的清脆打破了我的遐思,来电话了,宿舍里估计正热火朝天,没有人会理会这个多余的铃声。我走过去,接起了生命中第一个陌生的电话。礼貌招呼后问他找谁,他要找他的同学,湖南的,某某,是的,我认识她,是比我们高一级的大姐姐。我告诉他,她已经毕业了,分在青岛的某医院。告诉他可以去那里找她。他什么都不说,又似乎知道这些情况。沉默良久后,他说其实这个电话是一个无所谓的举动,因为当他打电话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理会,要不就是不等听完就扣掉,我是唯一一个听他把话讲完,又给了他答案的人。他问我的名字,我没有什么介意,因为他是我师姐的同学。他说我很单纯,我笑了,我没有心情去开导别人,因为我想家,仅仅是出于礼貌的应对却让他人收获感动。</p><p class="ql-block">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个军人,我喜欢军人,因为我表哥就是,威武高大的样子,飒爽英姿。他讲了很多,我只是默默听着,我懂得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需要倾诉。良久他才抱歉地说打扰了我,并说我是个善良的女孩,我哑然失笑,很友好地扣掉电话,这只是一个与善良无关的礼貌举动而已。夜依然静悄悄的,想家的泪俏俏流至嘴角,咸咸的。或许是在家里被父母宠爱惯了,就是整天感觉委屈,心里酸酸的,喜欢独自到海边去望望是否看到对面家乡的炊烟?雨中伞下一个美丽的背影永远是同学心目中我的样子,忧郁又安静。</p><p class="ql-block"> 心底里没有对那个电话留下任何的痕迹,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我们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枯燥的人体解剖、病理、生理的研究学习。晚自习期间,真正用心复习的很少,都把脑袋挤在一起说着闺秘,我无动于衷。那时候我只喜欢三毛,喜欢她的梦里花落,喜欢她美丽的撒哈拉还有那一只哭泣的骆驼!</p><p class="ql-block"> 八点整,随着下课铃声,有人通知有我的电话,我想是表哥打来的,他经常接我去吃饭。其实不是,是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我很吃惊,也感到意外。他有着浓重的湖南口音,只是为昨晚的冒失道歉。我笑了,因为我没有感到他很唐突,不必介意。谁接到电话都会耐心告诉他他同学去了哪里。不知道随意说了些什么,只说我的声音很好听,我想只是不纯正的带有青岛味的普通话而已。说心里话,我不喜欢青岛的方言,不好听!他是湖南的,主动告诉我,并用湖南方言说了一句话,我一头雾水,一个字儿都没有听明白。</p><p class="ql-block"> 湖南话不是太好懂,偶尔说一两句,总是让我在这边不知所云。毛主席也是湖南人,我就是这么想的,他是伟人故乡的军人。学生时代是多么清纯,没有对任何的人防范戒备心理。每天晚上八点就是我的专线,我开始回避他,讲话很少,只是聆听。后来知道他是团岛部队的,离表哥很近。接近考试的时候,他怕打扰我学习,很久都不再联系。我是个好学生,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因为我除了想家没有太多分神的事情干扰。他似乎渐渐淡出我的印象,我想,或许是他因为孤独寂寞想找一个人聊聊而已,假如不是我,照样会有另一个什么人来充当这个角色。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计算着我考完试后的第一天晚上准时让电话响起,我心里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颤。他讲话很轻,只是问了一些学习生活的事情,希望没有吓到我。看琼瑶的电视看多了,都不知道真实的情节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以后的每天似乎害怕又期待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接电话。如花的年龄应该发生一些与爱情有关的东西,哪怕是微微心动一下都算,我想我没有发现我心动了,我只是紧张,很紧张。</p><p class="ql-block"> 实习的时候,他在我实习的医院门口等我,是之前约好的,只为看看他心目中那个女孩是什么样子的。我很朴素,长长的头发,宽大的毛衣,素面朝天。看到一个穿蓝色海军服的人,在东张西望,我一下车他就知道我就是。现在想来有些可笑,他冒失地上来就问“是你吗”?我说“是我”。跟对暗号一样,简单、简洁、简练。</p><p class="ql-block"> 是的,他有着南方人温文尔雅的特点,身为军人不像北方人一样魁梧高大。他说我是他脑海中想象的样子,只是没有想到我如此瘦弱,简直就是面条!我没有忘记告诉他,我的师姐他同学所在这家医院工作的科室,如果不介意我可以给他带路。他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是太感兴趣,并讲给我听,她是他的老乡,因为在同一个陌生的城市,是偶尔联系一下罢了,他毕业于军校,是一个什么官衔的什么人员,我对职位没有敏锐性和兴趣,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电话,是因为他想家,随意打来的。我说我一直知道,学医学的人似乎本质上都愿意从内心去帮助一个人,不管是躯体上的病痛还是心灵上的创伤,尽管天使不是所谓的救世主,职业素养决定了我们有这个倾向。我赶着去见习,就匆匆走掉了。感觉背后有一个注视着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日子依然波澜不惊地前进着,偶尔去看福尔马林池子泡着的人体,当老师用解剖刀一层层分离着授课的时候,我就吐的天昏地暗。刺鼻的气味和心理上的剧烈反应让我恐惧这门课程。我是不会选择外科的,绝对不会。</p><p class="ql-block"> 电话联系了几个月以后,他约我出去看海。我答应了,我喜欢大海,波澜壮阔的气势很恢宏。白色的泡沫被海浪推到岸边闪烁着太阳的光辉,海风吹拂的感觉有着丝丝的温柔。海边的石头缝里到处是攀爬的小蟹子,还有海蛎子的残壳,不敢赤脚踩在上面,很扎人。沉默良久,他问我:我们可不可做朋友?我说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啊?他说是特殊意义上朋友,就是女朋友。我顿时停止了在水里捞海藻的双手,第一反应脱口而出:我不原意。他眼睛里闪过失望,一时语塞。我不知所措,我说我们回去吧,海边有些冷。</p><p class="ql-block"> 他跟在我后面一句话都不说,青岛的五月到处开放着樱花,粉艳艳的很美丽。从沙滩上来去了中山公园,我不喜欢人造的景致,这次只是为了陪着他无目的地走走罢了。他很沉默,找不出打破僵局的话题,风把一片凋谢的樱花吹落在我如瀑的长发上,他小心翼翼帮我取下来:好想照顾你一辈子,他说。不懂爱情的时候我没有初恋的感觉,只是心里突然发酸,很难描述的一种滋味。可不可以告诉我拒绝的理由?我说没有理由,我想爱是有感觉的,我喜欢他,但不是爱,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爱是浓浓的思念,爱是长久的失眠,我没有这些,我只是偶尔牵挂他。或许我会给你你所希望的美好生活,比如留在美丽的青岛,我有这个能力。在那个浪漫的一滩糊涂的年龄里,爱情是没有交换条件的,我承认这仅仅是表达方式或者思维方式上的差异,不代表我多么清高,他多么庸俗,男人只是很实际地思考问题,女人只喜欢漫无边际罢了。女人只要爱情,不管是流失街头的落魄还是锦衣玉食的富有。何况这不是我的梦,我的梦不该是这样的开始,总感觉缺少些惊天动地的震撼。现在来讲我依然崇拜那个时候的自己,多么清纯,浪漫,简单的跟蒸馏水一样。他的话伤害了我,我的爱情不用来交换,我向往天山雪莲,那个肯陪我去雪山的人才是我想嫁的。他说:如果我愿意他也会,哪怕刀山火海都可以为我去,他不想错过,而我选择了拒绝!</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一如既往打来电话,说着一些他部队里我学习上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们都回避着不去触及那个没结果的讨论,听到他醉酒后在电话那端哭泣的声音,我无言以对。直到有一天他战友到学校来找我,说他很痛苦地总是自己买醉,我才下定决心断绝跟他的一切联系,让他很快忘了我。时间是一副良药,会治愈一切忧伤!但依然为自己在哪个不懂爱的时间里伤害了一个喜欢我的人倍感内疚!</p><p class="ql-block"> 樱花静静飘落,似在低诉着谁也无法听懂的梦。在那学习枯燥的岁月里,他的关怀与问候,我始终铭记于心。无论那通电话因何而起,无论我为何成为接电话之人,皆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心动,我亦曾感动。</p><p class="ql-block"> 毕业之际,他来电祝福,愿我寻得真爱,余生幸福。我轻轻唤他一声哥,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喉咙仿若被哽住。若他真为我兄长,该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感恩生命中的每一次邂逅,是它们,编织成了我这绚丽多彩的人生画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