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白鹿原》里的灞桥方言（六）

天高云淡

71、毬事qiú shì-----很小的事儿，常表示人心胸大，对于某事很不在乎。①　黑娃也失去了控制：兆鹏同志，你现在看看咋个弄法？我早说不铡田福贤难平民愤，铡了这瞎种有个毬事！”第13章p187②　黑娃说：“我说把狗日的铡了，你可要交给法院，审来审去田福贤反倒没毬事了，……”第13章p189③　司令官是个土匪出身的杂牌子军长，摆摆手说：“轰走轰走！轰走算毬了！”第22章p331④　他摸摸兆鹏的额头，拔下塞在兆鹏嘴里的烂布，把两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口腔，灌下一口水，迫使兆鹏咽下去，然后说：“抬走。让他睡去。醒来就没毬事了。”第22章p326⑤　他顿时懊悔不迭随即又宽宥了自己：“算咧算咧已经吃完了算毬咧！等下回要到手一定给她送回去。”第19章p306 08版⑥　魏老太太说：“世事就瞎在这一帮子混在二毬手里了。”第27章p478 08版⑦　岳维山鄙夷地说起兆鹏借助团长来县上给他示威的事：”两个兵痞二毬货！他们懂个屁，居然来要挟我。”田福贤顺应着岳维山的鄙夷口气嘲弄说：“是人不是人的只要腰里别一把枪，全都不认得自个姓啥为老几了。”心里却顿然悟叹起来，怪到鹿子霖从城里回来浪浪逛逛，原来是仰仗着一把盒子里的二儿子的威风，未免有点太失分量了。第26章 p452 08版72、瞀乱mào luàn---- 心烦、意乱，焦虑不安①　“我爱受罪我由不得出力下苦是生就的，我干着活儿浑身都痛快；我要是两天手不捉把儿不干活儿，胳膊软了腿也软心也瞀乱烦焦了……”第17章p243②　三儿子孝义对哥哥孝武的指派瞪起眼睛：“我送粪拉土轧花，哪项活儿不比磨面重？叫我磨面转磨道，我嫌瞀乱！”第26章p414③　刚睡下，觉得心口憋得心慌气短，就披上皮袄坐在炕上吸烟。吸烟嘛，火镰急忙打不出火，越级越打不出，急得我冬冷寒天额头冒汗。总算打着火了，可刚吸了一口，就把水烟壶里的苦水水吸进喉咙，整得我呕吐了一阵子，吐了一阵子，还是烧燥瞀乱坐不住睡不下。第28章 p497 08 版73、死皮赖娃sǐ pí lài wá------不务正业的人①　据说农协的头儿全都是各个村子的死皮赖娃嘛！凭这些人推进乡村的国民革命？清政府骂孙中山先生也是死皮赖娃。鹿兆鹏坚持说：“一样的道理。腐朽的统治者都把反对他们的人骂作乱臣逆党死皮赖娃”第13章p188②　“老哥，你真个拿得稳坐得住。农协那帮死皮赖娃斗了游了你，你好忍住性呀！”第14章p194③　田福贤点到最后一个人时停顿半刻：“这一位我不用介绍大家都人认。站在台上的这一排死皮赖娃里头数他年龄最高，这个棺材瓤子前一向好疯张呀！”第14章p196④　我只有一件事搅在心里，让黑娃贺老大这一杆子死皮赖娃在咱原上吆五喝六掐红捏绿，我躺在地底下气也不顺，甭说活着的人了！第14章p203⑤　刘秀此时没有了皇帝的架势纯碎是一个死皮赖娃，不仅哄唆得村姑向他奉献出篮子里的蒸馍和瓦罐里的麦仁汤，而且在吃饱和胀有了精神后便耍骚使拐调戏起村姑来了：“今日里吃了你半个馍，我封你昭阳半个官。”……第16章p22574、吆老鸦yāo lǎo yā----受人摆布、随声附和、摇旗呐喊、田福贤郑重地说：“把你们的子弟丈夫叫回来，甭在东躲西藏了。叫他们回来到仓里来走一趟，说一句‘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人家吆老鸦了’就行了。第15章p21075、胡吣乱呔hú qìn luàn tāi---吣：谩骂呔：说话带有外地口音①　田小娥说：“哥呀，你看我活到这地步还活啥哩？我不活了我心绝了我死呀！我跳涝池我不想在人世载了。我要你亲妹子一下妹子死了也心甘了。”白孝文的心开始颤抖，斥责道：“你胡吣乱呔些啥！”田小娥说：“哥呀你正经啥哩。”第16章226②　“你喝多了胡吣！”白灵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心里话。”第24章p374③　鹿货氏在自家门楼哩奚落他的话再难听也无伤大局，麻烦的是这个疯子儿媳妇怎么办？她的胡吣乱呔瞎话要是传到冷先生耳朵，他还怎么和他见面说话？第28章p442④　白孝武要去镇上正好走到跟前，听到一句就竖起眉毛，断然斥责几个女人：“还不赶紧把她拉回家！还听她胡吣乱太？”几个女人得了指令，便下势死劲拉扯。第28章p485 08版76、恓惶xī huánɡ-----恓：穷苦、可伶；惶：恐惧。（书）形容惊慌烦恼。①　鹿子霖大声憨气地慨叹起来：“先生哥，你看邪不邪？老先生一入土，我那个院子一下就空了！空得我一进门就恓惶得坐不住。今黑咱弟兄们喝一盅。”第17章p246②　小娥穿好衣裳走出窑门，看看倒在门口的那个倒霉鬼死了还是活着；她蹲下身摸摸那人的鼻口，刚刚触到冷硬如铁的鼻梁，突然吓得倒吸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从倒地者争整齐的穿着和佝偻的身腰上，她辨认出族长来，哪里是那个可伶恓惶的要饭老汉！第17章p249③　我看她一个女人家栖栖遑遑，周济给她一点点粮食，有人还借机胡杨脏话哩！给我脸上抹屎尿哩！第20章p291④　白孝武进一步阐释更深一层的用意：”做这件事八成在稳定活着的人，两成才是祭奠死者。把死者安置到族谱上祭奠一下，活人心里也就松泛了---村子里太恓惶了。”第26章p404⑤　白孝文接受了父亲的话更觉气壮，继续说出深思熟虑的举措：“我把这个仪式搞得隆重一点，好把众人的心口儿烘热，把村子里栖栖遑遑的灰败气氛扫掉。”第26章p40477、浪逛lànɡ ɡuànɡ-----无目的地闲游、游手好闲①　两个孩子由白赵氏引去吃饭，孝文成天不沾家浪逛着摸不清影踪，只有她一个人在屋里忍饥挨饿，婆婆仙草时不时背过公公塞给她一碗半勺，她饥肠辘辘却难过得吃不下去。第18章p268②　“唉呀你个挨刀子的这几天逛哪达去咧？”小娥的嗓门顺畅了也就嗔声嗔气起来，她猜估是孝文来了，“你甭急你甭敲了我就下炕开门来哩！”第20章p296③　田福贤问：“她没有说黑娃在哪达？”鹿子霖说：“看来她是真不知底儿。黑娃也逛得鬼得很哩！”第15章 p236 08版④　白嘉轩随之轻俏地说：“没活儿干了你就歇着睡着，歇够了睡腻了你就逛去浪去。逢集了逛集没集时到人多的地方去谝，耍纠方耍狼吃娃耍媳妇跳井，谝了耍了再歇再睡……你甭瞪眼！兄弟我不是给你撇凉腔是说正经话：天杀人人不能自杀。”⑤　岳维山鄙夷地说起兆鹏借助团长来县上给他示威的事：”两个兵痞二毬货！他们懂个屁，居然来要挟我。”田福贤顺应着岳维山的鄙夷口气嘲弄说：“是人不是人的只要腰里别一把枪，全都不认得自个姓啥为老几了。”心里却顿然悟叹起来，怪到鹿子霖从城里回来浪浪逛逛，原来是仰仗着一把盒子里的二儿子的威风，未免有点太失分量了。第26章 p452 08版78、麻缠má chán----麻烦①　哪里来钱娶媳妇？我一辈子打光棍省得麻缠！第21章p312②　……看着小翠狠心决议的派势，自己倒妥协了，陪笑脸说：“悄声儿啊小翠，当心杂货铺子听见了就麻缠咧！”第21章p312③　投靠新主的二徒弟得意地向人们证实：“早咧早咧，早都麻缠到一搭咧！早都成了敞口子货咧……”第21章p316④　白孝文不耐烦地说：“他咯咯囔囔拿不定主意。谁这阵儿还有心跟他磨缠！”鹿兆鹏说：“打死了算了，把他尸首拖来弄啥？”孝文轻巧地说：“请你验明正身呀！”第34章p56679、咯咯囔囔ɡe ɡe nānɡ nānɡ----说话结结巴巴，不果断，心里没有主意①　白孝文不耐烦地说：“他咯咯囔囔拿不定主意。谁这阵儿还有心跟他磨缠！”鹿兆鹏说：“打死了算了，把他尸首拖来弄啥？”孝文轻巧地说：“请你验明正身呀！”第34章p566②　白孝文说：“西安已经解放了，咱们起义吧！”张团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虚汗一下布满脸孔，更加濒繁地眨着眼睛，终于咯咯囔囔说：“你们要起事，我不阻挡。看着多年的交情上，让我归还故乡解甲务农。”第34章p56680、斩劲zàn jìn-----漂亮、好鹿兆鹏在感情上很不满足，煽动说：“你老早就喊在原上刮起一场风搅雪，而今到了刮这场风搅雪的日子，我听你的口气怎么不斩劲？”黑娃仍然平静地说：“斩劲不斩劲甭看嘴上的功夫。”接着就给兆鹏介绍了保安团的布防情况。第34章p56481、撤滑避远chè huá pì yuǎn----（避音劈）----离开、走开、撤离、躲或滚得远远的。常带有讨厌之意。白孝武说：“躲？躲也好。”白嘉轩说：“甭说保长，咱连那个总甲长也不给他当咧。谁爱当谁当去。他愿意叫谁当句当去，咱们不当。赶紧避远！田福贤再来问你，我就说山里药店烂包了，你去收拢摊子……白孝武连连应承着：“对对对，这样好。那我明天一早就撤滑了，免得节外生枝。”白嘉轩站起来说：“你去收拾一下，早歇早起身。我还想跟你三伯说说话儿去。”第33章p49882、粘浆子rán jiānɡ zǐ（粘音然）-----不通情达理、不明事理。有精明强干的男人遇着不会理财持家的女人，一辈子都过着烂光景；有仁义道德的男人偏配着个黏糨子女人，一辈子在人前都撑不起筒子；更不要说像黑娃拾烂菜帮子一样拾掇下的那种货了，黑娃要是有个规矩女人肯定不会落到土匪的境地。第26章p41583、耍歪fà wāi（耍音发）-----厉害，但不讲道理的行为朱先生瞧着他们笑着说：“小兄弟一个个都很精神噢！给老汉们耍歪可惜了小兄弟们的这精神儿。又这种精神到潼关外头耍歪去，在那儿能耍出歪来才是真精神……”第29章p47284、细活人xì huór én------衣着讲究，生活仔细、细心、紧致，做事有条理，言行举止特规矩85、细发xì fā----细致、精细白灵在一旁嗔声叮咛：“这位先生是个细活人，穿衣穿鞋讲究得很，姑父，你得做细发点儿。”第24章p35886、麻迷má mí----麻木不仁、不通情鹿三在衣襟上搓檫着手掌发火了：“你这人明白明白的嘛，咋着忽儿就麻迷了？你喝嘛，你咋能连药也不喝！”仙草平静地瞅着鹿三诚心憨气的脸色，伸手端起碗咕嘟嘟一饮而尽……。第25章p38787、紧沉jìn chén（劲沉）------紧：牢固，固定沉：表示程度深，形容紧得很，此处表门户牢固、安全。白嘉轩任然豁朗地说：“你明日甭停，接着就拆墙，越早越快弄完越好！咋哩？门户不紧沉喀！再说……我也搭手想盖房哩！”第18章p27288、光迈眼ɡuānɡ mài yǎn----东张西望、注意力不集中小翠已经撒完面粉，腾出手来帮着右手一起搅动勺把儿，无意的一撇间发现了忙儿楞呆的眼神儿，斥责说：“胡盯啥哩？锅凉了火灭咧！不好好烧火光迈眼！”第21章p31389、看向着kàn xiànɡ zhe-----注意点，识相点、小心点①　鹿子霖恼羞成怒：“给你个笑脸你就忘了自个姓啥为老几了？给你根麦草你就当拐棍柱哩！婊子！跟我说话弄事看向着！我跟你不在一杆秤上排着！”第17章p256②　白嘉轩有一次发现兔娃在铡墩前训斥老子鹿三，弹嫌鹿三擩到铡口里的干青草总是不整齐。白嘉轩冷着脸对兔娃提醒说；“说话看向着点儿娃子，那是你-----大。”他尚未发现孝文孝义对鹿三又什么明显的厌弃或不恭，然而轻视的眼色是无所不在的。第26章p442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