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血统论”卷土重来

人在旅途

最近，看到网上有人发帖说，那些地主资本家家庭出身的人试图反攻，在网络上抹黑新社会，攻击党的领导，必须予以痛击。此帖后边跟帖支持的人还不少，看来这不是个别人的观点，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网上有人扒出一些网络名人的家庭出身，来证明上述看法。例如，他说作家方方的曾外祖父杨赓笙是国民党元老，祖父汪辟疆也是国民党大学教授；还说毕福剑的爷爷是鬼子翻译，他爸是地主；又说莫言的大爷是地主，二叔随国民党去了台湾；而陈丹青的祖上是大地主，他的爷爷陈邸忠是国军营长；老作家流沙河家是大地主，他的父亲余营成抓壮丁血债累累，解放后被共产党枪毙等等。（这些内容笔者无法辨别真假，在这里引用只是如实反映网络上的情况）

他们认为，现在，这些反动家庭出身的人在竭力抹黑丑化新中国，攻击党的领导。社会上上蹿下跳的就是这些人!

大家看，是不是消失不久的“血统论”又回来了。

针对这种言论，本文准备做一点初步分析。

纵观中国历史，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观念是“龙生龙，凤生凤”，讲究的是出身、门第，往往是出身、门第决定了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他的终生。

发生在秦代末年的第一次农民起义，它的领袖陈胜喊出来的震撼天地的口号是：“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向“血统论”发起的第一次挑战，一声呐喊，震聋发聩。

在封建社会里，血统论在多数时间里占据着统治地位。在南北朝以前，占统治地位的一直是所谓的“门阀”制度，它讲究的是门第、出身。不过据考证，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底层普通家庭出身的人也还是有一些上升空间的。隋代开始实行科举制度，用科举考试的方法选仕。在隋代以后的近一千五百年时间里，科举考试的大门是不分贵贱、对着每一位读书人敞开着的。那些平民家庭子弟，甚至是寒门子弟，经过“十年寒窗苦读”，通过层层考试，他们仍然有机会一跃而登上龙门，进入上层社会。看看历史上那些荣登榜首的优秀学子中，不乏寒门子弟就是明证。

可是，进入社会主义阶段后，人们的价值观和现实状况反倒是倒退到了连封建社会都不如的地步。比如，把人们划分为不同的阶级（对划分阶级是否必要本文不作评论），一个人的阶级成分决定了他的后代们的社会地位。其中所谓的“红五类”和“黑五类”是截然对立的两个极端。出身“红五类”家庭的孩子生来高人一等。而出身“黑五类”家庭的孩子，自打生下来就低人一等，许多人不仅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被剥夺了升学深造的机会，而且，在招工、提干、参军、入党等人生最重要的各个点节上都被剥夺了他们本应享有的权利。

文革中这种血统论更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湖南道县和北京大兴县出现的成规模地屠杀“黑五类”人员及家属，甚至把几个月大的婴儿都杀死，这样血淋淋的事离我们并不遥远。家庭出身属黑五类的人连生存的权利都被剥夺，更遑论什么“平等”！

文革中，有人大肆宣扬“血统论”，代表人物是北工大的谭立夫，他鼓吹：“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种违背社会基本常识的反动舆论一时甚嚣尘上，并成为当时社会的主流价值观。“黑五类”子弟陷入深渊。虽然后来有所谓“纠偏”，把口号修改成“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造反”，“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表现”等，可是，这种打在“黑五类”子弟身上的“烙印”却是无法抹去的。周恩来总理提出把“黑五类”出身的子女叫做“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言外之意，他们仍然本来就是“不好”的，仅仅是“可以教育好”而已，区别仅仅在于不把他们一棍子打死罢了。

无论从历史还是现实角度来看，中国人根本没有或是严重缺失平等、自由和民主的传统和观念，却拥有把社会上的人划分成不同等级的历史传统。

“平等、自由、民主”等普世价值观诞生于欧洲，成熟于美国。美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具有十分健全的自由民主制度的国家。1776年北美大陆独立宣言发表，它的主旨，就是反对英国对北美殖民地的掠夺，要求北美大陆与英国相互平等。无论是“独立宣言”还是随后制订的美国宪法都渗透着人人生而平等的的价值理念。

如果追根溯源，其实美国人头脑中“平等”的观念与基督教教义有密切关系，基督教告诉人们，人都是上帝创造的，上帝造出的人自然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正因如此，所有人自打他出生那一天起，大家都是一律平等的。

由“人人生而平等”，进一步推导出的结论必然是人人都有言论自由，人人都享有民主（主要指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权利。平等自由是人类生而具有的愿望，谁不向往平等自由呢？平等、自由和民主这些价值观，它们既是人类对自身基本权利的诉求和愿望，又是普罗大众根本利益的反映。这些价值观尽管起源于欧美资本主义国家，但是，它对于全人类具有普遍意义，具有普适性，它不是资本主义国家独有的专利。就像市场经济不仅资本主义国家可以采用，社会主义国家同样可以采用一样，普世价值观在像我国这样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也是同样可以借鉴采用的。

在党中央颁布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平等、自由、民主”这样的字眼赫然在列，说明在国家层面是承认普世价值观的。可是，在社会底层许多人的头脑中，至今仍然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资本主义的货色，他们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抱着强烈的抵触情绪。

在这些人的头脑中，封建等级观念仍旧占据着主导地位，他们自以为出身于红五类家庭就生来高人一等，就可以傲视他人。这种思想由来已久。目前虽然具体表现在底层百姓身上，其实它的根子却在“红二代”们的身上。在过去那个不正常的年代里，他们就像是新生贵族一样，不仅在物质上享受着特殊待遇，而且在政治待遇上也处于特殊地位。例如，在六十年代当普通百姓经常饿着肚子，缺衣少穿时，他们可以天天吃着特供食品，衣食无忧。在政治上，这些“红二代”自认为“老子打江山，儿子坐江山”是顺理成章的事，接革命的班“舍我其谁”！

当文革刚刚开始时，他们可以通过关系得知内部消息，所以他们的一切“革命行动”都走在别人前边，例如，他们从父辈那里获得消息，知道中央有意取消高考，他们立刻以革命小将的名义给《人民日报》写信，要求取消当年高考，为自己博取紧跟党中央干革命的声誉。再如，他们率先成立红卫兵组织，那些最早成立的红卫兵的成员几乎全部是“红二代”，一般工农家庭出身的孩子根本没有资格加入。他们穿上父亲的旧军装，扎上纯牛皮的、带着铜圜的皮带，根据派出所私下提供的信息，去抄家，去打砸。他们抡起皮带，用铜圜那头狠狠地抽打那些所谓的“反动分子”，每一下抽打都会让对方血肉横飞。在被红卫兵押送回老家的列车上，那些“反动分子”有人被打得被迫从车厢这头爬到车厢那头。

1966年北京叱咤风云的“西纠”和“联动”，就是他们的“杰作”。这两个反动组织无法无天，横行整个北京城，罪恶累累，臭名昭著。在这个时间段里，正是他们得意忘形的最高潮。后来，“西纠”被取缔，“联动”被镇压，这些人的父辈也在运动中陆续受到冲击，他们的气焰才慢慢低了下去。气焰低了，可是他们的内心不服，总在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在北京鼓吹反动“血统论”的就是这帮人，代表人物谭立夫就是一个“红二代”。他们竭力鼓吹“血统论”，目的就是要突出自己，以显示出身的高贵；就是要打压那些出身不好的子弟，把他们归进“黑五类”。只有打压、贬低别人，才能突出自己；只有把别人叫做“狗崽子”，才能满足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虚荣心。

必须认识清楚的是，文革中大肆泛滥的反动“血统论”，它的根子就在这些“红二代”身上。至于那些工农家庭出身的孩子，他们本来并没有像“红二代”那样的傲人资本，也没有高人一头的傲气，更不会像“红二代”那样盛气凌人地鄙视、欺辱出身不好的同学，他们身上更多的是劳动人民朴实善良的品德。工农家庭出身的孩子，如果也沾染上“血统论”思想的话，他们真真切切是受了红二代们的蛊惑和影响，在狂热的、极左“革命”浪潮裹挟下，他们的思想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变化。

现在重提“血统论”这个话题并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杞人忧天，正如本文开头写的那样，现在仍然有人在用家庭出身攻击持不同意见的人，在用家庭出身堵别人的嘴。发出这样言论的人，在他们的心目中，仍然是把人划分为阶级的。在他们的话语环境中，家庭出身不好的人连说话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哪里还有什么平等、自由和民主可言？以家庭出身为由剥夺别人说话的权利是绝对错误的。宪法规定公民有言论自由。如果不同意别人的看法，任何人都可以直接反驳，充分发表自己个人意见，而绝不应该动不动就给别人涂上家庭出身的颜色，用“家庭出身”评判言论的对错或动机，打算以此堵住别人的口。

令人悲哀的是，网络上发布的这种帖子后边竟然还有许多人在点赞支持，认为他说得好，说得对。我要说，如果说这些人是文革思维回潮是轻的，他们实在就是“造反派”组成的还乡团，“还乡团回来了”！这样说恐怕是一点也不过分吧！

浑身散发着陈腐臭气的“血统论”，它距离世界民主化潮流和“普世价值观”何其远矣。我相信，“血统论”必将和各种旧观念一样，最终注定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