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寻迹苏东坡

增广贤文

儋州，是苏东坡当年谪居的地方。东坡书院距离白马井镇不远，虽然已经去过几次了，但一到白马井，只要有机会还是想去看看。每一次去，都有新的感受和收获。这几天，恰逢原单位的朋友来白马井，自告奋勇开车带朋友走访东坡书院。

最初到书院，车可直接开到书院门前。当时书院对面被铁皮围了起来，看不到更远的地方。经过修缮，书院规模越来越大，并改名东坡文化园，新建了游客中心。从游客中心进入园区，眼前是一个宽阔的湖面。书院在湖的对面，需要沿着曲桥或湖岸边的栈道走一段路。走进书院大门，迎面是载酒亭，再进便是载酒堂。载酒堂的人物雕像原来是彩色的，现在是古铜色，造型似乎也变了。

　　（东坡书院内的东坡居士雕像。由郭沫若题字）

明代张习有诗云：“客来踏遍珠崖路，要览东坡载酒堂”。载酒堂，是苏东坡被贬儋州时居住和讲学的场所。北宋绍圣四年秋（1097年7月），东坡被贬儋州。62岁的苏东坡被贬昌化军，携子苏过抵达儋州，昌化军使（詹州州官)张中对苏东坡非常敬重。同年十一月，张中邀请东坡同访逸士黎子云。“时座客欲筹钱于子云旧宅涧上建屋。东坡欣然同意，解衣带头筹钱，并取《汉书 · 扬雄》‘载酒问字’的典故为之命名为‘载酒亭’”。眼前所见的厅堂，是1984年重修的。

载酒堂是现在东坡文化园的主体建筑。载酒堂不知何人所撰楹联：“高人庭院故依然何时载酒寻诗重约田家斗笠木屐，学士文章今见否此地标奇揽胜请看大海风涛”。斗笠木屐，大海风涛，傲然潇洒的苏东坡形象，鲜活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书院的后院树丛深处，有人施工，正在为回廊内的石碑安装玻璃罩。原来院内的石碑被挪到这里，得到妥善保护。

细雨蒙蒙。与朋友在东坡学堂的屋檐下暂时避雨。看到朋友参观东坡书院意犹未尽，便提议到东坡井、桄榔庵去看看。

东坡井位于中和镇坡井村，为苏东坡亲手所凿。井水清澈而甘甜，坡井村人至今还在饮用。井圆形，井深7米余，内壁用方石块砌成。井沿用黑石凿成，造型奇特，呈波浪状，高约0.2米。因年长月久，井沿被磨出多条深浅不一的绠痕。井沿外地面用规则梯形石块铺砌，外砌环形围栏，井栏门向东北。井栏外左侧有石碑2座，地火山岩为材质，一座是东坡神位，一座是清光绪年间当地官员立的碑纪念，石碑字迹斑驳。

（雨中寻访东坡井。井台得到修缮，地面铺石板。图右可见清代石碑）

再寻桄榔庵，竟然一时找不到路了。2022年底第一次寻访桄榔庵遗址，是朋友开车。当时几番周折，从大路拐入乡村小路，路旁有一处半人多高的围墙，围墙门上写着：桄榔庵遗址，考古现场，闲人免进。从墙头向里面望去，一片荒地，院子里矗立着一块石碑，碑上有“中正”两个大字。这便是“桄榔庵”的最初印象。如今，新建有歇山式屋顶的建筑，正门悬挂着“东坡桄榔庵纪念馆”，旁边是钢架大棚。纪念馆还没有正式开放。不远处大棚的门敞开着。走进去一看，是考古发掘场地，大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房屋建筑方格状的地基，都是两块砖头大小的石材垒砌，低于地平面二三十公分的样子。地基用标牌注明头门、正堂、后堂。所见桄榔庵的遗址，顿生一个判断，苏东坡谪居的房屋不会有这么大。

苏东坡谪居的桄榔庵，大体就在建祠的位置。它到底是啥样子？疑惑之中，向遗址大棚的一位工作人员询问。他手指向钢架大棚旁边新建的茅草屋。这便是复原的“桄榔庵”。正中央是三间茅草屋，两侧是仓储房，其中一处侧房后面是牛棚……这才是桄榔庵应该有的样子吧？只是复制出来，让前来寻觅苏东坡遗迹的人能有凭吊之处。

这次再访桄榔庵，才明白过来，桄榔庵遗址是桄榔庵祠遗址，最初以为考古现场就是苏东坡谪居的住所的认知是不对的。

桄榔庵是苏东坡谪居詹州时的住所。苏东坡初到詹州时，居住在破败的官府驿舍。他在《和陶怨诗示庞邓》诗写道：“如今破茅屋，一夕或三迁。风雨睡不知，黄叶满枕前。”八月张中到昌化军任军使，对苏东坡十分关照，派兵对驿舍进行了修缮。后来张中被罢官，次年四月，苏东坡也被逐出驿舍。随即在城南的桄榔林中买地建房，在周边乡亲的帮助下，仅用一个月建成茅屋5间。苏东坡将其命名为“桄榔庵”，并作《桄榔庵铭》说:“东坡非名，岷峨非庐。须发不改，示现毗卢；无作无止，无欠无余。生谓之宅，死谓之墟；三十六年，吾其舍此，跨汗漫而游鸿溕之都乎？”苏东坡离开儋州后，桄榔庵就荒废了。整个宋代无人过问。

（钢架大棚下的桄榔庵遗址。）

元延祐四年（1317年）春，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佥事范梈到儋州，寻访东坡当年栖息的地方，构堂三间祀苏公像，建两庑廊供郡人子弟从师学习，并种植桄榔为林，作《东坡祠记》，表达了对东坡的敬仰之情。元泰定年间（1323-1328年)，南宁军判彭震卿始迁于城东二里许之载酒堂。

明成化十一年（1475年)，儋州知州罗杰重修桄榔庵，并立“中正碑”。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儋州知州韩祐捐俸重修桄榔庵，“工将竣，引年乞休”，澄迈县令高魁标完成桄榔庵的重修任务。时任琼州知府贾棠撰写《重建桄榔庵记碑》以记盛事。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州城人李文彬向知州张继邹呈请重建桄榔庵，得到张的鼎力支持，儋州绅耆邢德等发起募捐，重建正殿五眼，讲堂五眼，头门三眼。桄榔庵竣工，李文彬倡立“桄榔诗社”，创作大量讴歌东坡的诗篇。这些诗章收入《民国僧县志》，让后人重睹桄榔庵的风采和时人的仰苏情怀。光绪十三年（1887年)，绅士曾毓瑛呈请知州崔增瑞拨款重修头门，增建耳房及门外照壁，并延师课士。因改称“桄榔书院”。宣统二年（1910年，废除科举，兴学堂，又改为“中和高初小学”（中和第三小学）。民国九年（1920年），遭火焚毁，仅存遗址。

2022年9月至10月，完成桄榔庵遗址第一期考古发掘工作。2023年8月至10月，完成桄榔庵遗址第二期考古发掘工作。2024年，完成桄榔庵遗址保护和展示工程，建东坡桄榔庵纪念馆。

关于桄榔庵，这便是比较清晰的文字叙述了……从中不难看出，后人中，有那么多的有识之士推崇苏东坡，并为此付出不懈努力，才有现在的东坡书院、桄榔庵。东坡居士，虽被贬谪，却没有被历史尘埃所泯灭。正如贾棠在《重建桄榔庵记》中所说：“一若当时屈辱，适足广其声教于治邦，俾藉以垂不朽也，岂非天哉？”苏东坡当时所遭受的屈辱，正足以推广他的声望教化于海隅蛮荒，因而使他名垂不朽。这岂不是天意吗？苏东坡像一条大河，一直迸流不息到如今；他像一颗星斗，一直在夜空中发出璀璨的光芒。

（复原的桄榔庵，展现出东坡居所的模样）

在海南，东坡遗风无处不在。被贬海南3年，苏东坡传播中原文化，以自身良好的文化熏陶，推动当地文明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东坡书院有牛的雕塑，记载着这样的故事：东坡到儋州，看到当地人用价格昂贵的沉香换牛，把牛当作祭祀品。东坡劝解，让当地人使用牛耕替代人力，杀牛祭祀的风俗得以改变。苏轼写有《减字木兰花·己卯儋耳春词》：

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

便丐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

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

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

除儋州外，东坡足迹留在海口，在今海口五公祠内寓居、读书，并指凿双泉，现有被誉为"海南第一井"的浮粟泉和洞酌亭等遗迹；足迹留在临高，在波莲镇苏来村，相传苏东坡被贬谪海南时途经此地，作有《端砚铭》，在该村的苏来井、水槽、村文化室等地，均能感受到浓厚的东坡文化气息；足迹留在澄迈，澄迈通潮阁曾是古代琼州的重要驿所，是苏东坡登临海南的第一站，也是他3年后离开海南的最后一站（另一说从海口白沙津乘船渡海）。足迹还延伸到了昌江，记得曾在昌江某处的寺庙，看到过苏东坡撰写的当地某山峰能保佑出海人平安的碑文……东坡不幸，海南幸。

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行驶在返回的路上，可见被台风摧残过的树木依旧苍绿，三角梅花还是那么绚烂。与同行的朋友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千古风流，东坡不老！

（新落成的“东坡桄榔庵纪念馆，将于近期开馆，接待游人。）

（鸣谢好友李信的编辑和补充）

图文/增广贤文

史料源自现场文字介绍

2024年11月20 访

2024年12月4日 修改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