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短小说“冬之梦”征文】 临街的窗

傅强

美篇号:486446398

卞老师居住在小区临街一栋商住楼的三层，退休后宅在家里的时间居多。相濡以沫的妻离世四五年了，他很少出门，内心孤寂，只是清晨或傍晚独自在小区周边走上几千步，这是妻子在世时保持的习惯，那时夫妻俩左手牵着右手，享受着宁静的二人世界，而今身边少了一半。

现如今，散步完，发挥余热，就近的早点铺买好早点，儿子、媳妇、孙子起床吃个现成，然后他送孙子上学。小学离家不远，五六分钟的路程，一天两趟早送晚接，周而复始，已成习惯；同时也是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光，听孙子小嘴“吧吧〞话说个不停。

小时工陈嫂每天上午十点钟来干二个小时家务务活儿，擦擦洗洗把午饭做好。陈嫂边干着活儿嘴也不闲着，自顾自的说着，卞老师是个很好的听众，坐在沙发上拿本书边看边听，并非应答不可。若陈嫂谈及她儿子媳妇的工作如何不易，卞老师也会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陈嫂来之前大约九点左右，他会站在临街的窗前向下观望，楼下其实是一个挺宽阔的小广场，一群跳广场舞的女人们身着光鲜亮丽的舞蹈服随着悠扬的舞曲翩翩起舞（也有三两个男人站在后面，有样学样比划着，但时来时不来，看不出他们是喜欢舞蹈还是喜欢接近跳舞的女人）。时间久了，卞老师能清楚她们之中谁是领舞者，谁提供了音响设备。她们四季都有几套舞蹈服装，跳蒙古族舞蹈或藏族舞各穿什么舞蹈服，评判哪套舞蹈服看着漂亮大气。有一套参加区里组织的舞蹈比赛的行头最为醒目亮眼。

卞老师观舞蹈也观人，那人便是最后一排舞者中左边第二个，也是近年才退休的老师，她姓齐，大家称呼她齐老师。



齐老师退休前是个中学生物老师，也是孤身一人，女儿在北京工作，对她挺孝顺，每个月都会坐高铁回来一趟看望她。

卞老师和齐老师在小区偶尔遇见，会礼貌的打招呼说上几句，话虽不多，但挺亲切，挺温暖，在齐老师身上，卞老师似乎看到妻子的影子，说话柔柔的，轻声细语，听着，有一种婴儿躺在母亲怀抱里的感觉。

一段舞跳完间歇，舞者们由内而外肆意挥霍着自己被生活束缚的自然天性，大声说笑、逗趣，在这特殊的氛围中仿佛走进迟到的春天。而齐老师属于那种内敛、不张扬的温文尔雅，始终微笑看着这群姐妹舞伴们。齐老师不知道此时此刻三楼的一扇窗内，一双男人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卞老师也不知是什么事间开始关注到齐老师，大约是某次一段舞的间歇时间，齐老师不经意的向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一个眼神，报以婉尔一笑，也许是个错觉，卞老师赶紧关上窗，心里紧张了好一会儿。此后，只要舞蹈队的音乐响起，卞老师都会来到临街的窗前，透过玻璃，向一个固定的位置，固定的人观看。每每如此，卞老师心里有点慌，觉得这不太好，不太礼貌。

直到有一天细心的儿子察觉到父亲的异样，说:“爸，你也下去活动、活动，跳跳舞挺好的！”卞老师摆摆手:“不去，不去！”“爸，你看那个齐老师是不是挺像我妈，她也是一个人，独身”儿子又补充了一句。卞老师的心里有点儿慌，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被大人猜到，忙搪塞应答:“别乱说，我就看她们跳舞，挺热闹的。〞



日子过的挺快，卞老师每天都会在音乐响起时来到临街的窗前，现在，他会打开窗看女士们舞蹈，最主要是看齐老师曼妙的舞姿。齐老师白皙的姣好的面容上已留下岁月的磨痕，但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柔柔的说话声在卞老师心底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好像一珍贵的相册，存放着恬静的，熟悉的面容。

“卞老师，下来跳舞呀！”舞者中不知谁对着临街开着的窗喊了一嗓子！“是呀……来吧……别总宅在家里！”一阵欢快的善意！

他也尝试着下楼，站在圈外看女人们跳舞，但总有一种不自在不习惯；随着一段舞蹈结束，他会同其他观舞者一样，鼓掌。他看到有人用手机摄像，自己怎么没想到？于是他也拿起手机拍摄下美好的瞬间。当然，他会在齐老师曼妙的舞姿中情不自禁多停留一会，一段拍完，他赶快收起手机，生怕别人看透他的心思！



下了几天雨，雨霁初晴，楼下又响起熟悉的舞曲声，他又来到窗前，悠扬动听的蒙古族舞曲让人有一种打开心扉的感觉。在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个位置已不见那熟悉的身影，他以为她生病了，很为她担心，孤单的一个人谁来照顾她？第二天，她还是没来，空缺的位置被别人顶替，看着挺不习惯，他认为那位置是属于她，哪怕空着！

卞老师又下楼了，女人们对他报以热情的笑脸。他问:“怎么没见着齐老师？”答:“你不知道呀？齐老师在北京的女儿生了个大胖外孙，她今天刚刚打车上北京去了……”

接下来女人们又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怅然若失回到家。

生活似乎又恢复常态，舞曲声从临街的窗溜进屋，卞老师时不时会到窗前观望一会儿，舞蹈队最后一排左二的位置被一不熟悉的女人占据，在卞老师心里他习惯了齐老师在那个位置的身影，于是他随着内心的意愿，打开手机拍摄的那段视频，仔细端详那熟悉的婀娜舞姿和姣好的面容，仿佛很近很近，又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