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不了的十块钱

理瑜

<p class="ql-block">  今夜,注定了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在忽来中,开了一下手机,却被群里告知——陈一兵先生走了,去到了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世界。我不知在那一刹那,该如何形容我的感觉,按现在网络的时髦用语,那就是“亚麻呆了”,脑回路一下子如断了电,足有几十秒时间,这才回过神来。</p><p class="ql-block"> 消息是由曾强会长发出的,绝对不会有假,更何况这是关乎人生死的讯息,然而,我又的确不愿去相信,为什么?</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四月,我由于个人原因,骑一辆电动车,在拐弯时大意,摔了一跤,人从车上震出,跳荡着一息间,然后呢,车好好的,连块漆皮也没擦破,而我却因此,被送进了医院。经一诊断,脊椎第五节被猛力压碎,须得手术治疗。其间,曾会长带了几个学会的人到医院看我,令我很感动。动完手术后,略略强撑可以下地活动,临离开家乡前的头天,便请他们在就近的一个小餐馆,吃了一顿简餐。那次,陈一兵也到了场。席间,我也注意到了他几乎没怎么动筷箸,或是为了礼貌略为表示一下,更多的时间,他是抱着他那惯用的大保温杯,轻啜几口茶水而已。</p><p class="ql-block"> 这应该是我与他相见最后一面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之后,中途也曾返回过几次家乡,听闻,他被诊断为肺癌,在上海动过手术,好象恢复的还不错,但人,却一直再未碰面。</p><p class="ql-block"> 与陈一兵先生的真正交往,其实是我三年前加入诗词学会。之前,对于耳闻目见,充其量就是一张稍熟点的面孔而已,碰着了,互相点头致个意或抿嘴一笑。小县城就那么大,厕所里碰上了几个熟人,一点也不奇怪。但入诗会后,因他与几位会长都是同学关系,年纪相当,且经常出没于诗会,碰面的机会也就自然多了起来。以前不接触也罢,但一旦接触,这才发现原来他是个极为风趣幽默的一个人,那种冷不丁的诙谐隽语,一从他嘴里迸出,常常引得众人大笑不已,甚至喷嚏。历史上汉朝的东方朔,就靠着他的才气和诙谐,在朝廷皇帝之间游刃有余,所以,善于诙谐的人,不但能够广结善缘,而且必定具有大智慧。当然,陈一兵先生身处我等如此这般的普通凡境,谈大智慧可能有过誉之嫌,但人缘,却是不用怀疑的。</p><p class="ql-block"> 这大半生,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间,我都在外漂泊,起起伏伏、沉沉落落,有艰辛也有欢乐,习惯了这种浮萍式的流荡,若真有一天,归于原位,可能反倒又浑身不自在起来。人嘛,归根结底来说,大多都有一点贱性,年轻的时候不折腾,到老了,连跟儿孙编个故事都缺乏素材,其实也挺没意思。一百个人看《哈姆雷特》,便有一百种不同的见解,这才是莎翁的高明所在。近些年来,我返乡的频率有大幅升高,随着年岁渐老,也流于俗套,思乡情结也难于解脱。而每次返乡,总得先到学会里去报个到,这好像是形成了我的一种惯例,自然而然,不存在任何的一种理由。</p><p class="ql-block"> 由于经常出入学会,便会经常地碰见几个特别熟悉的人,陈一兵先生即是其中之一。退休后,剩下的便是挥霍不出的大把时间,永日难消,碰上了头,来几圈小小麻将,便似乎成了不二的选择。为此,只要与陈一兵先生一碰上,凑局打上一场小麻将,几乎是铁板订钉的事。我已记不得到底与他打过几回麻将,但有一点是记得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每一次只要与他共场子,不管多少,我就是必输的那一家。这让我心里特别不服。有一次我给他开玩笑,说,你不能让我赢一次吗?哪怕十块钱也好。他笑笑,说,好的,我等你来赢我十块钱。</p><p class="ql-block"> 这种话,说过就如一阵风飘过,不着一点痕迹,心下里,我依旧暗暗地想着赢他那十块钱。而现在看来,这赌局注定了我永远还是那位输家,再也无法赢取他那十块钱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