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仍作恶

午夜春秋

《古今大八甲》系列小说“民国篇”之节选，期待您的指教。

　 近些天来，庞标坐立不安，显得特别暴躁，动不动就对手下发火，甚至对公局里的台台櫈櫈拳打脚踢，闹得人人自危，整个乡公局弥漫着沉闷与肃杀的氛围，宛若世界末日来临一般，令人惊悚得连气都喘不过来。那些当差的联防队员，一个个如躲瘟神一般，各尽所能远离庞标，在乡公局里寻一个偏僻的角落以苟且偷安，生怕一不小心就撞在庞标的气头上，甚至成为他枪口上的冤死鬼，真个是细思极恐，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而此时的庞标，他心里很是明白，国共之争已见分晓，共产党的南下大军浩浩荡荡，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国民党势力打得七零八落，节节败退，粤西乃至八甲即将改天换地。也正是因为这样，前些时间庞标企图逃离八甲，专程找撤退到了电白的国民党军队寻求庇护，希望追随国民党军队逃窜。庞标满以为自己可以居功自傲，见到军官时夸夸其谈，极至吹捧之能事，彰显老子天下第一之禀性。

当庞标天花乱坠地吹累之后，接见他的那个团长好不容易才憋住笑，轻蔑地瞧了一眼庞标，然后爱理不理地甩出一句：“你带上手下的那几百号人过来，可以安排你当一个副连长。”当时的庞标一听，惊愕得呆若木鸡，失望之极，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发作，生怕被人家一枪毙命，只可借口回去整顿部队，怅然离开。

　 素来了解庞标习性的师爷，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庞标为什么如此暴躁。面临目前的形势，师爷自己心中也在盘算路在哪里？树倒猢狲散的滋味渗透心头，穷途末路的迷茫苦不堪言。这些天来，师爷也不例外，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总是低头行路，黙然无语，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是爱理不理的态度。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即使看见联防队员在开小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然装瞎。如此这般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意识到作恶多端的自己别无选择，跟庞标就像绑在一起的蚂蚱，便决定寻找机会跟庞标商量应对之策。

这一天午后时分，恰好有一个保长送了些山货过来，其中就有一只芒头鼠，这是庞标最为喜欢吃的东西，即时有了主意，就马上交代厨房宰杀芒头鼠，以备今晚食用。到了傍晚时分，师爷看到厨房即将备好佳肴，便极力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大步走向庞标的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大声呼唤：“局座，我准备好了你最爱吃的芒头鼠，好大的一只，有四五斤重，咱俩好好饮它几杯。”庞标听师爷在说，便抬头望了望，看到师爷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被感染了几分，尤其知道有芒头鼠吃，兴趣也就上来了，继尔脱口而出：“好！”便站起来跟在师爷的后面向餐厅走去。

　 酒过三巡，肉填半肚，庞标绕有兴趣地观尝杯中酒。这种用蛇中极品“过山峰”配上其他几种毒蛇浸泡的酒，经过长时间的浸泡，颜色金黄，状态澄澈，撩人胃口。庞标对这种酒情有独钟，每一次都喜欢慢慢啜饮，以便品味那一丝丝醇正的酒香，隐隐约约的一丝甘醇之中，弥漫着一点点辣的味道在舌尖上打转，有点不管不顾的那种酣畅淋漓，带着难以驾驭的豪情，似在冲撞，似在奔腾。每逢此时，庞标便会感到十分的愉悦，本来满脸肃杀的神情也随之烟消云散。有备而来的师爷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恰逢其时的机会，便以倍加关切的口气缓缓而说：“局座呀，你戎马一生，胆略过人，纵观八甲的风云人物，当数局座你独领风骚啊，只是形势严峻，国民政府危在旦夕，局座有何打算？还望多多提携兄弟啊！”

庞标听师爷在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师爷，然后不无感慨地说：“是啊，能有什么办法？依我看，阳春很快会被共产党攻陷，那些狗娘养的，面对解放军毫无还手之力，一帮窝囊废。”说到这里，庞标顿了顿，轻呷了一口酒，接着继续说：“老子怕它个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以县政府筹备物资剿匪为名，勒令八甲境内的财主及保长按战时标准交付，务必在十天内送到乡公局，否则，后果自负。待这批款项及物资到位之后，再视情况，如果形势危急，再通知全体联防队员以野外作战的要求全副武装到乡公局集合，到时我就突然宣布即刻上山。”本来就不愿继续在乡公局等死的师爷，听庞标这么一说，自然拍手叫好：“局座英明！局座英明！我就按照你的吩咐，明天开始，一切照办。”

　　没过多久，庞标听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兵团前锋部队已经抵达阳春，宣告阳春解放。早有思想准备的庞标，即刻通知全体联防队员以野外作战的要求全副武装到乡公局集合。待师爷整顿队伍点过人头之后，一身戎装，腰别两支驳壳枪的庞标站在队伍的前面，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之后，连咳了两声，然后提高腔调大声宣布：“兄弟们：共产党的军队已经攻陷县城，不日即将南下八甲，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有400多位兄弟，八甲大山就是我们的避风港。我命令，兄弟们将贮备在乡公局的所有物资全部带上，立即上山，目的地就是狼牙谷，如有违令者，格杀勿论。”随着庞标一声令下，师爷马上指定站在前面一排的联防队员负责携带相关物资，400多个匪徒即时向着八甲大山狼牙谷的方向出发。

有一天，安排在山下的一个线人突然赶来狼牙谷找到庞标，并报告说明天八甲乡人民政府将上调一船谷运去春城支援前线。庞标一听，正中下怀，马上指派一个叫郭材的团长组织本部人马准备抢谷。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郭团长带领匪徒们经过石门寨赶赴沙尾河步，此时恰好看见河床上有一条木板船，看得出船上装着一包包的稻谷，大约有几千斤，郭团长马上指挥匪徒企图下河掠夺。突然，船上枪声大作，负责押运谷船的民兵早有防备，当匪徒们正要下河的时候便开始射击，一通枪声响过，便将带头下河的土匪头子郭团长打伤，并击毙了另外一个土匪。其他土匪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再没一个胆敢下河，受了枪伤的郭团长，只可宣布撤退。

　　庞标看着垂头丧气、两手空空而归的郭材，气得七窍生烟，即将发作之际，却见郭团长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霎时强压怒火，转而走过去询问伤势如何，并交代师爷赶紧帮郭材处理伤口。可心里那个恨呀，愈加火滚，恶狠狠地甩出两句：“操你娘的，抢不了你的谷，老子就掏你的心！”说完就向附近的树林连放了两枪，然后大踏步向聚义堂走去。所谓的聚义堂也不是什么飞檐走壁的大建筑，仅是一个面积约为二十多平方米的山洞，藏在狼牙谷的一寓，人称贼佬洞，只有一线阳光从方圆仅有米多平方的洞口透进来，阴沉沉的，是庞标平时召集几个土匪头子议事及醉生梦死的地方。

庞标坐在洞内的一块石板上，刚吸了一会儿烟，师爷便和另外三个团长一齐赶过来了，弯着腰进入石洞的师爷，站在庞标的前面小心翼翼地问：“庞司令有什么指示？”其实呢，庞标一伙上山之后，庞标自称司令，将400多土匪分为四个团，同时封了四个死心塌地的亡命之徒为团长，郭材就是其中的一个，枪法也十分了得，是当地臭名昭著的土匪头子，心狠手辣，助纣为虐。庞标听到师爷在问，故作镇定地说：“目前，八甲乡政府刚刚成立，守备力量薄弱，他们既然有谷上缴，必然还有库存，今天刚干了一场，过两天等他们放松警惕之后，我们就给他一个突然袭击，攻打乡政府。”师爷和三个团长一听，自然拍手叫好，然后互相吹捧了一番，攻打乡政府的计划就这么定了。

　　一切准备就绪的庞标，天刚蒙蒙亮就倾巢而出，率领300多个匪徒下山，经过两个钟左右的急行军就抵达了八甲乡政府附近。由于庞标此前在乡公所长住了近二十年，对乡政府的建筑自然了如指掌，他选了一处薄弱环节，即时发起攻击。乡长虽然组织力量予以反击，但面对这帮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自知难以抵挡，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就主动撤出战斗。

攻陷了八甲乡政府的庞标，指挥匪徒们到处劫掠，凡是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入夜时分，已经猖狂到忘乎所以的庞标，根本不把乡政府的武装队放在眼里，在欲望的驱使之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继续率领匪徒攻击相隔五公里远的乔连乡政府。已有防备的乔连乡分队早已在制高点布置火力，有效地阻击了庞标匪帮的进攻，随后与赶来救援的区武装队50余人奋勇还击，固守了三日三夜，正当危难之际，人民解放军和县武装大队及时赶到，终将庞标匪帮击退。

不甘失败的庞标困兽犹斗，没过几天又率领100多个匪徒攻打第四区政府所在地鸡头塘。恰好在四区逗留的副县长陈庚与区长陈池指挥区武装队固守待援。接到匪情报告的县政府，立即派县大队副队长陈来带领队伍于当天下午四点赶到，登上大禁岭用猛烈炮火向庞标匪帮扫射，庞标不敌，乘夜率众逃回八甲大山。逃回八甲大山的庞标，仍作垂死挣扎，经常四出劫掠，继续祸害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