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罗子匠老刘》作者/陈宝明

山大王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小小说《罗子匠老刘》</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陈宝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白水川这地方,山梁沟峁像老天爷随意甩下的笔画,村子就散落在这些沟沟岔岔里。打我记事起,罗子匠就像个固定的“候鸟”,定期挑着他那副担子,穿梭在乡村的羊肠小道上,吆喝声能顺着山风飘出老远:“张罗,张罗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罗子匠那时身板硬朗得像崖畔上的老枣树,身形虽瘦却透着使不完的劲儿。一张脸被日头晒得黑红黑红,褶子里头都藏着微笑,眼睛亮闪闪的,瞅见谁都透着股热乎劲儿。他那身衣裳,补丁摞补丁,可洗得干干净净,腰间扎根旧麻绳,把个粗布袄一勒,精气神十足。</b></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先前,米面都是各家各户自己碾磨。随着公社化的兴起,村里在压坝河滩旁建了水磨坊。我大大在村里管着水磨坊,这样便与罗子匠成了老交情。每次听见罗子匠的吆喝,大大就迎出去,扯着嗓子喊:“哎呀,老刘,你可算来咧,盼你好些日子啦!”罗子匠把担子稳稳一放,嘿嘿一笑:“老陈哥,你这磨坊不歇火,我咋能不来,咱这是好搭当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像个小尾巴,围着罗子匠的担子转。他做罗子,那可真是门技术活。“明娃呀,瞅这罗圈儿,非得是河边那柳木,咱陕北这河边上长的柳木,经了风雨,柔韧性大,弯成圈儿,咋折腾都不会裂口的。”说着,他拿起根罗圈儿,两手掰扯着,展示那韧性。“还有这撑条,竹条才是绝配,轻便还瓷实,箍在罗圈儿上,罗底儿就稳稳当当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说起罗底儿,罗子匠更是打开了话匣子,眼睛放光:“从前,老辈子用丝绢,那是个精细活儿。后来咱这儿都兴用马尾,可别小瞧这马尾,得挑颜色、洗干净,碱水涮好几遍,把油和脏东西都弄掉,再用老织布机,嘎吱嘎吱织成布。衡水安平那边,家家户户都有这手艺,我这手艺虽说比不上人家,可在咱这方圆几十里,也是有名气,保准粮食在上头一过,细面粗面分得一清二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村里的婶子老奶奶闻声赶来,叽叽喳喳选适合自己的罗子。“罗子匠,给我弄个细罗子,我家掌柜口细,吃面就爱细溜溜的,得用细罗子筛白面。”“我要粗的,咱这里的玉米、豆子,皮实得很,不用粗罗子,就筛不出面来。”罗子匠满脸堆笑,大手一挥:“都别急,慢慢来,我这双手啊,就是给咱乡亲们张好用的罗子哩,保准让磨出的面,蒸馍馍香,做面筋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那时候好奇得很,老想摸罗子,大人瞅见就吼我:“碎娃,别捣乱,把罗子底弄个窟窿,你给赔!”我吓得一缩脖子,心里却惦记着那神奇的罗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时光像流水,哗啦哗啦就没影了。外头的世界像变魔术,米面加工厂机械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村里各家各户磨坊先是冷清,后头干脆把石磨子掀翻靠墙角了。罗子匠再来村里,担子沉甸甸的,可脚步没了往日轻快,吆喝声也小了好多。</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好多年,有一回,我在城里广场上瞅见个佝偻的身影,走近一看,竟是罗子匠老刘。他老了,头发白得像霜打的枯草,脸上深深的皱纹像刀刻上一般,背也弯成了一张弓。担子压在肩上,那都是成品的小罗子,看着就让人心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卖罗子咧,卖罗子嘞……”声音干涩,像破锣在敲。广场上人们行走匆匆,没几个搭理他。几个城里娃像看稀罕物,凑过去拽着罗子问:“老爷爷,这啥玩意儿,咋玩呀?”罗子匠弯下腰,眼里满是无奈:“娃呀,这不是耍的,以前在咱家家户户磨面离不了它,粮食倒进去,细面就像下雪似的漏下来,能填饱肚子。”娃们似懂非懂,一哄而散,罗子匠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伫立,眼里透着落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几个老年人路过,停下脚步,眼眶泛红:“罗子匠,你咋还弄这个咧,这年头谁还用罗子哟。”罗子匠苦笑,抹了把脸:“干了一辈子,放不下咯,就想着还能碰上念旧的人,再让这老手艺派上用场。”他们唠起以前在村里,为磨面鸡叫就起来,套上毛驴,一圈一圈的转,罗子不停歇的筛面,一直忙到饭时才磨一斗粮食。那时磨玉米面和豆子面多,麦子很少。不管黄面白面,一家老小能吃饱就算不错。那些苦日子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提起来,满是回忆与感叹!</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走上前,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叔,您老身体还好着吧?”他认出我,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黯淡下去:“还行,就是这老手艺,怕是要被风刮走,时代变了,咱跟不上啦。”我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轻飘飘的,挡不住岁月的洪流。他从担子上卸了一个罗子,硬塞到我手里。“明娃,叔这把年纪了,活了今年没明年。我给你一个罗子,就是以后的念想,再说,紧慢筛面还能用上。”听了他的话,我眼睛湿润了。我掏出一百块钱,悄悄放到他担子上的布袋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罗子匠老刘。每次回村,路过我大大曾经管过的磨坊,和看到各家各户靠着墙角的石磨,就想起罗子匠老刘挑着担子、满脸笑容的模样。那罗子“沙沙”的筛面声,罗子匠爽朗的吆喝,都像梦一样,留在过去,见证着这片土地从土里刨食、手工劳作,一步步迈向机械化,也把那些质朴、热乎的乡情和坚守,深深埋进岁月里,让人念着、想着,心里五味杂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图片为作者随拍,与文章无关联)</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作者简介】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山大王,原名陈宝明,陕西省宜川县寿峰乡湾里村人。爱好文学、美术、摄影和影视,现为宜川县电影电视艺术协会主席。 2015年至今,已参加电视剧《舌尖上的记忆》(24集),微电影《流年》、《老刘看病》、《槐树峁的歌声》、《希望》、《中秋回家》、《小李飞刀》、《逆途》、《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牡丹花开君归来》、《月亮湾的希望》、《爱在深秋》、《情暖寒冬》、《喜逢初春》、《白水明月》、《天亮了》、《荷包情缘》、《疫苗风波》、《初夏暖风》等数十部微电影、电视剧的演出、导演、策划与监制。 成就简历入选《中国摄影家全集》、《中国民间名人录》、《中国艺术家大典》、《中国当代艺术家名人录》。</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