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一辈子交往的人并不很多,但也不会少。父母爱人兄弟姐妹子女,堂表亲戚,乡亲,同学同事战友,生意上的伙伴,买卖主顾,还有朋友,熟人或听说过并不相识的人,等等。表哥左志成,就是我们交往密切的亲戚,加至交好友。不想突传噩耗,活得好好年仅75岁的左志成冲哥哥走了!令人悲伤痛心!</p> <p class="ql-block"> 表哥左志成的爷爷左茂林与我奶奶杨和英是胞兄妹,他们还有一个妹妹,嫁在邻村,很近。爷爷奶奶都已作古。</p> <p class="ql-block"> 下图是我奶奶杨和英,表哥的姑奶奶。</p> <p class="ql-block"> 表哥出生于建国后的第二年1950年,而我父亲1935年生人,比舅舅家这个长孙,大15岁。表哥又长我15岁。所以表哥的年龄与经历,恰恰处在了两代人之间。前靠不上上一代,后又落不到我们这一代。属于一个跨越时代而又承上启下的人群。他们的人生既有时代的烙印又有独特的阅历与命运。</p> <p class="ql-block"> 表哥读书的年代,相比我们更早。学校更简陋,大都是小宙,地主庄园改建的。家乡较早的小学校,是依无量殿庙而建的祖望学校。无量殿庙有一棵600多的银杏树,当地人又尊称为“厉害树”。据说这棵大树解放初期较长的时期曾经作为民航的航点,为飞机保驾护航。树因庙而茁壮成长,庙借树而神灵尊贵。宋祖望曾是我们幸福乡的革命烈士,与单鹤涛,王文俊一起领导全乡人民生产建设,抗击日本侵略者,被日冦杀害。或在解放南通解放幸福乡的战斗中壮烈牺牲。为纪念烈士,乡以烈士之名曾为祖望乡,学校为鹤涛小学至今。还有文俊村。乡后改名为幸福乡。意为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幸福生活。</p><p class="ql-block"> 下图为鹤涛小学校园内革命英烈纪念碑</p> <p class="ql-block"> 表哥在无量殿小学校读完了高小(小学高年级)。离开学校后,与当时所有的农村少年一样,参加生产队劳动。种地,挑担,挖土,参加开挖河沟,表哥人高马大,是一等劳力。老队长张汉生去世后,当生产队会计的我父亲逐步接替继任生产队长,开始培养有一定文化又聪明能干的表哥担任生产队会计。父亲当生产队长,舅舅家孙子当生产队会计,难免遭到一些社员的质疑和非议,但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况缺少更有能力合适的人选,也就背后一些非议罢了。所做的工作及能力,也是上得了台面,显而易见的!那时候是毛主席时代,干部是清廉的,且吃苦在先享受在后。当干部不仅没有好处,往往受了很多苦吃了更多亏。</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与砖瓦厂同事游八达岭长城。</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父亲去了乡砖瓦厂当采购员,表哥左志成逐步被提拔,当上了我们自然村的村主任,工作才干领导能力彰显出来,有目共睹,直至退休。表哥当村长正值农村改革,实行农村土地承包制,从集体劳动到分田到户,包产到户。这不仅需要领导才干,工作能力,还要思想转变,观念改变。出现的新问题新矛盾也更多。</p><p class="ql-block"> 随着乡村改革,全乡18个自然村(大队)合并为9个新村,我们18大队与乡最北部的13大队合并为老地名花鱼地村,表哥年龄渐大,提前退休。但属于乡镇体制改革前最后一批没有编制的乡村干部。也就是享受不到干部待遇,按较低的社保缴费年限与基数,与大多数普通农民一样,拿较少的农保工资。</p> <p class="ql-block"> 近年,偶遇远房堂兄杨会全二儿子,与我聊起往事。他家住乡政府与乡卫生院中间(现鹤涛小学马路对面),说他有一次偶然看见左志成到乡政府办公室办事,为村里修水泥路,向乡有关领导申请修路基金。村里干部先已苦口婆心向村民集了资,路修到一半,有限的集资款用光了,工程因此停了下来。被逼无奈,作为村长的表哥只得向乡政府伸手求助。谁料表哥低声下气战战兢兢地诉求后,惹怒了乡某领导,遭到一通批。表哥本就忠厚老实之人,又不擅言辞,脸急了通红,委屈得痛哭流涕,申辩道:我又不是为了我个人,村里的路修不好,我没法交待啊……</p><p class="ql-block"> 作为旁观者,以及外人,我们至今也不清楚,我们后来开车行驶的村里的那条宽阔坚实的水泥路是怎么修建完工的,表哥的哭泣最终有没有得到乡政府的资助。</p> <p class="ql-block"> 村主任位置退下后的表哥,为了生活,继续打工挣钱。先到南京我哥哥的餐馆做了几年,后来还到朋友的厂子做仓管及财务,干到七十多岁,两个女儿再三劝退,才歇下来。今年九月,我哥哥组织了一次两车十人的西藏自驾游,作为最后一两位补充名额,表哥在女儿女婿的全力鼓励支持下,欣然参加。表哥75岁,是我们最年长的驴友。一路克服高反,长途跋涉,登上布达拉宫。游览,拍照,欢乐,表现得非常出色。大家夸赞他拥有农村生活的根基,泥腿子的艰苦卓绝,锤炼出了刚强的体质!</p> <p class="ql-block"> 这是2012年夏初,表哥从南京随我去淮阴我的母校玩。</p> <p class="ql-block"> 西藏游回来,表哥还表示下次一起去新疆旅游。毕竟还年轻,新疆盆地,没有高反,更适合旅游,风景也很美。</p><p class="ql-block"> 于是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表哥94岁住在护理院的老母亲突然身体恶变,不能进食。表哥就与两个弟弟张罗着准备老娘的后事。老母亲毕竟高龄,神志不清已多年。谁料,忙不迭的操劳中,健健康康的表哥突感身体不适。一向健硕的他,开始并没有当回事。但还是被女儿逼着去了医院。检查,拍片,做心电图,并没有发现异常。疼痛部位在腹部,以为胃肠不适。谁料在医院门诊进一步就医检查时,突然晕倒下来。立即拉进ICU抢救,竟是心梗,而瘁。</p> <p class="ql-block"> 表哥突然走了!令人万分惊噩。两天后老母亲也溘然长逝!</p><p class="ql-block"> 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突然,这样悲怆而令人唏嘘。</p><p class="ql-block"> 面对表哥的女儿,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我哥哥送走表哥,在回家的路上,止不住抺泪。我姐姐我嫂子还有很多同村人,同龄人也很难过,表达了十分的不舍与悲伤。我们与表哥从小一起成长,既是亲戚又是近邻,还是玩伴。一起生产劳动,一起外出同归。时时事事,都在一起,过去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看着听着关心着,有着深厚的感情!</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上下唱样板戏,我们村组织排演《沙家浜》。我父亲演郭建光,表哥仅20岁年纪,饰演胡传魁。另外一队张桂英六队黄洁英朱德友黄恒分别扮演阿庆嫂沙奶奶刁德一沙四龙,大都是年轻人。黄志新京胡张圣道二胡。南通市京剧团琴师沈文彬,盐城东台人,全程专业指导,导演,并京胡引领排练演出。</p><p class="ql-block"> 2024年8月15日中午,我约请村里排演《沙家浜》的老演员聚会,“沙奶奶”缺席。时间过去了50多年,他们大都已是古稀之人,但聊起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p><p class="ql-block"> 就在那天,拍下了这张合影。前排右一表哥左志成胡传魁起,刁德一,阿庆嫂,京胡琴师黄志新,沙四龙。后排中我母亲。</p><p class="ql-block"> 我将父亲的照片,P在了合影的一侧。</p> <p class="ql-block"> 表哥年轻时高高瘦瘦,不知是不是演了胡司令,后来发福了,肚子圆圆,越来越像胡传魁了。身体发胖,也与后来的生活改善有关。表哥的前半生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过得很清贫。农村生活,生产队劳动。分田到户后,虽然做了村干部,家里的责任田要种。表嫂身体不好,重活累活做不了。经常看见表哥在农田劳作。表嫂有病,表哥经常带表嫂去医院就诊,加上日常照料,细心呵护,无微不至,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家庭也是和和睦睦,幸福美满。</p> <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初,口粮不够吃,粮票又紧张。不知哪儿得来的消息,盐城黑市有议价粮票卖。相对国家粮食统价,粮食紧张时期议价一般低于统价,老百姓稍有余粮可以通过低价变现。粮价放开后,议价粮一般高于统价。所谓黑市,政府反对的地下交易市场。我父亲就与表哥决定骑自行车去盐城买粮票。盐城是南通的北邻市,如皋海安过去就是盐城,但要进盐城市,还要经过东台大丰。一条老204国道,沙石公路虽比农村泥土小路强很多,但一百六七十公里就是300余华里的路程,无疑是十分辛劳而极其艰难的。</p> <p class="ql-block"> 当时父亲40岁不到,表哥20出头。为了一天时间能赶到盐城,两人提前一天先骑行至如皋白莆镇,投宿到表哥的一个小姨家。很多年后表哥还记得那晚小姨好菜好酒招待。父亲骑的是他的进口英国兰令自行车,表哥骑的是辆新凤凰。</p><p class="ql-block"> 一路骑得很艰辛。为了讨巧,年轻的表哥会偶尔拽住同向行驶的拖拉机拖行一程。拖拉机的速度差不多是自行车骑行的两倍,表哥一手紧紧抓住拖拉机后车厢或货物,一手握紧自行车车把,还要控制方向与拖拉机保持距离,弄不好撞上拖拉机或摔出去,是十分危险的。</p><p class="ql-block"> 出师不利,到达盐城后,黑市上并没有卖粮票的商贩。失望而悻悻地想返回时,碰到熟人,邻队的社员许春林,也是去盐城买粮票的!许连说你俩这样不行,哪像买粮票的?像抓他们的。当时我父亲头戴军绿色东北帽,脖子围着红灰条子围巾,表哥穿着笔挺的中山装,上衣口袋还别着两支钢笔!</p> <p class="ql-block"> 后来,两人改变了着装,果然在黑市迎来了呼拥的粮票贩子,很快就买到了几百斤江苏省粮票。因路程太远,体力不支,返程决定从盐城乘机机快(内河小客轮的俗称)。连人带自行车虽有点小贵,但收获满满的欣喜让人顾不了节俭。谁料在码头候车室,却遭遇检查人员盘查。买卖粮票属投机倒把行为,没收事小,犯法事大。幸亏先已防备,父亲将粮票塞在自行车龙头车把塑料套内,表哥佯装睡觉,把装粮票的小包枕在后脑与椅背间,就这样蒙混过关。现在想来,仍然心惊肉跳,不堪回首!</p> <p class="ql-block"> 这次在西藏游的车上,表哥还讲述了一段与我父亲另一段我们从未听过的快乐有趣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代末,我父亲曾在平潮镇新坝公社任口村小学代课。姐姐1956年出生,在小学校会听着父亲踏风琴依依呀呀唱歌,大约两三岁。这样推算,父亲代课的年份应该是1958年前后,正是二十三四岁的青春年华。小学校建在一座旧庙里,后排偏房侧屋内堆放着拆搬过去的慈善的菩萨像和狰狞的恶煞像,所以跟着父亲去过学校的母亲姐姐表哥因为害怕,都印象深刻。</p><p class="ql-block"> 表哥八九岁,小学启蒙阶段,小孩子闹着要跟表叔叔去玩。父亲就带他去了,兴奋开心得很。在校园里,表哥玩得正欢时,被正在批改试卷的父亲喊住:冲候,过来。递上一张考试卷子,让做。表哥顿时傻了眼,过来玩的,还让做作业?一下子耷拉下脑袋,后悔莫及。心想,早知这样,就不来了。</p> <p class="ql-block"> 今天,2024年12月3日,我专程去平潮镇任口村,尝试探访,没料想到小学校老校舍旧址居然还在。只是学校早撤搬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导航至任口村,老通扬运河西岸。村里留守人员稀少,我向年纪较大点的村民打听,一是学校二是老庙,很快就确认下来。经指点,稀疏的村舍高楼之中,村级水泥路通往一个破败的小学校,远远就能望见。</p> <p class="ql-block"> 然而,村民介绍,老校舍庙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早已拆除,位于这个校园西不足百米的地方,现已夷为农田。庙名为张观音堂,前几年百度地图还能显示。附近五六十岁以上的村民都是在张观音堂庙学校读的书。学校鼎盛时期为初级中学。后建新校址,东迁。</p> <p class="ql-block"> 新校址已废弃十多年,但留存至今。老道士的后代及村民又在废弃的一间教室供奉张观音堂的菩萨,传承香火。</p> <p class="ql-block"> 世代更迭,物是人非!表哥从懵懂孩童,贫穷而勤奋上进的青年,到成家立业,为人夫为人父。种田,演戏,当村官,勤勤恳恳,聪明能干。善良,义气,生性乐观,很好的人缘。</p><p class="ql-block"> 我们怀念他,永远记住他的笑容,他的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3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