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入圣的巩义石窟

一韦先生

河南风物之六 　　在巩义市东北的大力山下、伊洛河的北岸，有个叫寺湾村的小村落，虽名不见经传，却有个一千五百多年历史的寺院，最早在北魏时称希玄寺，唐代称净土寺，宋代称十方净土禅寺，清代至今称石窟寺。 　　说起石窟寺，这里曾是北魏皇帝皇后举办礼佛活动的场所、唐玄奘出家之地，也是唐太宗李世民等多位皇帝在此礼佛的圣地。 　　石窟寺的古建已经留存不多，除了山门还隐约显示出当年作为佛教圣地的气派外，寺内只有明代的大雄宝殿和东西厢房，实在有点简陋。然而就是在这简陋的背后，却藏有一座令人惊艳的佛教造像艺术宝库，并在风雨中屹立了千年。它，就是被誉为全国九大石窟之一的巩义石窟。 　　巩义石窟与云冈、龙门同属北魏皇家石窟，当年由北魏孝文帝创建，后历经东魏、西魏、北齐、隋、唐、宋等各代相继开窟造像，最终形成了如今所见巍然壮观的石窟群。 巩义石窟现存有洞窟5个，千佛龛1个，摩崖像龛328个，碑刻题记186篇、佛像7743尊。 　　从山门进入寺院，有小路直通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左右两侧开有两个券门，上方均有匾额，西侧书“迷津复渡”，东侧书“觉路重开”。仔细品味这八个字，感觉有十分的禅意。它既体现了一种自我救赎、重拾方向的哲理，又意味着即使人们一度迷失方向，陷入困惑迷茫（如同在“迷津”中）或失去了正确的认知路径（“觉路”关闭），却依然能有机会重新找到前行的道路，恢复觉醒的意识。 参观完大雄宝殿，从西侧券门出来并右拐五十米，就到了巩义石窟群。 　　巩义石窟现存的洞窟中，最负盛名的是精美的浮雕造像《帝后礼佛图》。由于洛阳龙门石窟的《帝后礼佛图》被盗往国外，其中“北魏孝文帝礼佛图”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文昭皇后礼佛图”现藏于美国纳尔逊艺术博物馆，因此，仅存于巩义石窟的《帝后礼佛图》更彰显珍贵。 皇帝礼佛图 皇后礼佛图 北魏孝文帝礼佛图 文昭皇后礼佛图 　　《帝后礼佛图》位于第一窟的南墙上。进入第一窟，首先看到的并不是《帝后礼佛图》，而是位于中心佛龛的那些雕刻精美的佛像。 这是一个正方形的洞窟，正中有一顶天立地的方柱，方柱的四面凿有佛龛，龛内雕有一佛、二弟子、二菩萨；窟的四壁上部刻有千佛龛，千佛龛下有数个大佛龛，龛内同样刻有佛、弟子和菩萨。 　　仔细端详佛像，其坐姿端庄、面相慈祥、脸带微笑，栩栩如生。当我的目光与佛的眼神接触的刹那，无声的交流瞬间融化了我的心。我就像被魔法立定一般，久久凝视着佛像，目不转睛好久、好久。 由衷感慨千年前的能工巧匠，竟能有如此精湛的雕刻技艺，那龛楣上的莲花、忍冬和火焰等花纹显得无比鲜活灵动，那佛像的衣袂褶皱繁复，正对应“曹衣出水”这个绘画风格；那佛龛上的飞天更像是在乘风翱翔，翩翩起舞，顿时又让我想起了“吴带当风”…… 当我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南壁即洞门内壁两侧时，千佛龛下的三层浮雕《帝后礼佛图》瞬间映入眼帘。实在抑制不住狂热的心跳，我双手合十，庆幸自己终于和国宝面对面，而且独自一人欣赏这珍贵的无价之宝。 　　《帝后礼佛图》分为东西两侧，东侧是皇帝礼佛图，西侧是皇后礼佛图。 《帝后礼佛图》采用分层排列的构图方式，艺术性地将主要人物依次排列成复杂的出行仪仗，表现了当时北魏皇帝带领百官朝圣的盛景。 　　《帝后礼佛图》不仅反映了北魏时期的尚佛盛况，还隐含着相当珍贵的历史信息，如图中人物的衣冠服饰反映了北魏时期鲜卑人汉化的进程，表明了孝文帝推行汉化已经有了明显的成效。再有，供养人像从单个转变成主从形式，明显看出北魏晚期严格的等级制度等等。 令我惊讶的是，我在《帝后礼佛图》中发现有一位嫔妃竟然挎着一只精致的小包，其式样在1500多年后的今天也并不显得落后，多么的有意思！ 总之，《帝后礼佛图》无论是雕刻的精细度，内涵的丰富性，构图的完美性以及保存的规整性，都堪称国宝级的孤品，不愧为无价之宝。 　　南墙上的《帝后礼佛图》（玻璃罩已拆除） 手拎挎包的嫔妃 图中人物不同的衣冠服饰 　　本想依次参观各个窟，但到了第二窟，见有警示带阻拦着，一打听原来是一个未完工的窟（有一说是建成倒坍了），无法入内观赏。导游告诉我说，其实里面周边墙上的一些小龛雕刻得还是蛮精致的，值得欣赏，还有那金代的碑刻题记，仿佛在向你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可惜只能张望，无法入内。 第二窟中的东魏造像 第二窟一景 第二窟中的碑刻题记 　　来到第三窟，闪亮的惊艳迎面扑来，只见位于中心柱龛楣上的两身飞天，以飘逸的姿态在天界优雅地飞扬，十分引人注目。 之所以引人注目，是由于长年累月地使用墨汁拓片，使得岩石泛黑，飞天雕像也因“黑”而变得更美更突出，并魔术般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仔细端详这两身飞天，我从心底里发出由衷的赞美。这两身飞天一左一右，居左者侧面向佛，一手持供品，一手持莲花，灵动而饱满的线条构成了她的长裙与飘带，呈现出一种飞扬的姿态；而居右者虽向左飞翔，脸却向右而侧，呈回眸一笑状。她手托桃状花蕾，持长茎莲花，单腿屈膝向前，显出一种回旋的动感，再加上身下卷云衬托，分明就是在优雅地起舞。这灵动的身姿摄人魂魄，让人感觉如梦如幻。 恕我孤陋寡闻，自认为这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美的飞天造像。 飞天（左） 飞天（右） 第一窟中的飞天 第三窟窟顶上的彩绘飞天 　　在第三窟，除了飞天是最大看点外，生动的伎乐人浮雕亦值得欣赏。 端详这些伎乐人，他们分别手持筚篥、琵琶、竹笛、双面鼓等不同乐器，专心致志、旁若无人地演奏着，再看他们不尽相同的神态，我仿佛觉得他们就像是一支专业的乐队在专场演出，而我就像一名听众。刹那间，我好似听到了来自天界的悠扬曲调，并深深地为之陶醉。 　　第四窟的形制与第三窟基本相同，不同的是第四窟的中心柱上雕有双龛。其中，上龛塑一佛二菩萨二弟子，下龛刻一佛二菩萨。 第四窟窟顶的雕塑保存得十分完整，不仅有佛像，还有飞天、莲花等，彩绘的颜色还部分存在，让人引颈仰望，流连忘返。 第四窟也刻有帝后礼佛的浮雕，可惜部分损毁残缺，破相了！ 四窟中心柱雕有上下两龛 四窟窟顶上的浮雕 四窟中残存的《帝后礼佛图》 四窟中的碑刻题记 　　第五窟称得上是mini版的石窟，虽小却很精致，其中最绝的是千佛龛，凿有1000尊佛像，为唐代所刻。 在千佛龛边上，有数尊身穿盔甲的卫士，按其穿着以及面相神态看，俨然像是将军。其脚下蹲有力士，个个膀阔腰圆、五大三粗、肌肉饱绽、孔武有力。这些雕像运用了高浮雕的雕刻手法，简约质朴但不乏神形兼备。 　　第五窟的窟顶十分吸人眼球，硕大的方形藻井由一朵华美绚烂的莲花和衣裙翩翩的飞天组成，构图匀称，美观大方，显得分外雅致。有一个传言，说是北京人民大会堂吊顶设计的思路，是源自于巩义石窟的第五窟的藻井，不知真假。 　　看完洞窟，意犹未尽，继续欣赏窟外的那些佛龛雕像，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被惊到。刚刚急于进窟观赏，忽略了窟外的那些佛龛和雕像，现在逐一细看，竟发现了好多精美的造像，有些甚至不亚于窟内。 　　在第一窟窟外两侧的石壁上，雕着两个力士，身高有三米左右，威武雄壮；一窟和二窟之间，有摩崖佛和他的弟子，虽有风化，但雕造精细，栩栩如生。其面相比北魏时期的要丰满，衣纹等也显得简练很多，导游说这是东魏时期的作品。 　　二窟东行至三窟间有转角，这里的岩壁上造像龛密度很大，多为北朝作品。同样四窟到五窟的崖壁上也充满了小型佛龛。原来这一路上的那些佛龛全部都独立于五个主窟之外，是民间供养人利用五窟中间崖壁间隙自行出资开凿的，有别于北魏皇室出资开凿的五窟。 　　还有一处，如没有导游就差点遗漏了。这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小佛龛，下面有一排模糊不清的字眼，并不起眼，但导游告诉我，这跟龙门石窟中的卢舍那大佛极为相似，不管是佛像的神态、姿势，还是两旁的小佛像都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按比例来缩放的。我定睛一看，果真如此，就像一个娘胎出来的双胞胎啊！ 小奉先寺造像龛 龙门石窟奉先寺造像 　　导游讲解结束后，我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次穿越在每一个洞窟间，让自己的身心重新融入这些古老艺术的魅力之中。在与这些庄严宝相零距离、面对面的过程中，我庄重地再次顶礼膜拜。 　　巩义石窟，论规模不及敦煌、龙门和云岗石窟，论巍峨恢宏也难以与之相提并论，但却有国内仅存的《帝后礼佛图》、世界最美的飞天造像。那些壁画上的故事和图案，更是让人目不暇接，仿佛到了一个神秘的世界。仅凭这些精美异常的佛像，以及国内仅存最完整的北魏时期的浮雕作品，其震撼力就有过之而无不及。 感恩千年岁月雕刻出一幅幅震撼人心的画面，感恩巩义石窟让我穿越了一次充满神秘和传奇色彩的古老年代。 2024年11月30日（文中部分照片来自网络，仅向摄影师表示诚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