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杨升庵

樵啊樵

<p class="ql-block">  在店里整理物件的时候,又一次见到了《杨升庵诗文选》。这本书应该是盗版的,封面摸起来手感轻浮,不像正版书那样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好在里面的文字印刷还算清晰,读起来也没什么异样。记得早年还买到过一本盗版书,是鲁思·本尼迪克特的《文化模式》,印制极其粗劣,里面的文字就好像是蒙了一层面纱,给人一种模糊缥缈感,一本书全部读下来视力都要下降不少。</p><p class="ql-block"> 杨升庵,本名杨慎,四川新都人,明代文学大家。早年做官,后遭谪戍,在云南生活长达三十余年,直至终老。我最早知道杨慎这个人还是在年幼,听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他的不凡经历,是个神童,十二岁都能著述惊世骇俗的文章。我甚至觉得我能在年少时候就倾心于文学创作,很大一部分也是缘于听了他的故事而受到的鼓舞。记得我还专门去二手书店搜罗了一本杨慎的文集,黑色封面,非常有时代感。二十多岁往后,由于我专注于现代诗歌,慢慢也就跟他以及古代文学渐行渐远,甚至连他的书也遗失了。</p><p class="ql-block"> 杨慎的作品,我阅读过的其实并不少,尽管我本人“好读书,不求甚解”,但对他的作品风格和特点还是有所了解的。只不过像他这样的文坛巨擘,历史给他的评价本身就已经非常高,我自然不敢贸然做点评,尚只能用“学富五车,功力深厚”这八个通俗的字来进行概括。跟历史上的许多文学大家相比,杨慎更敢言,更敢于质疑,并且也更敢于批判,这一点也让我对他尤为敬重。我觉得如果给文学先贤们分个类,有的只能叫做前辈,有的则可以称作先生。而杨慎恰恰就是后者,他不但教人作文,字里行间还在引导人如何做事、怎样做人。</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二十多年前的北师大文学研修班,一位邻桌的男同学忽然对几位晚自习的女同学说杨慎的作品《临江仙》是后人伪作。理由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句里面的“都”字,在古代文学里要么是“皆”、要么是“均”,这个“都”字无论如何都是近现代的用语。几位女同学一开始还迟疑,随后便纷纷表示不可信,说这首诗词已经广为流传几百年,如果是后人伪作,早该发现了。反倒是一旁的我,听得内心很是惊骇,寻思着这位男同学说的莫非是真的?几乎一夜难眠,第二天中午就跑到了琉璃厂的古籍书店,才确定这位男同学完全是在乱说。后来这位同学也承认他就是开了个玩笑,先前别人也是这样捉弄他的。他还笑话我,说他当时的反应跟我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去了一趟古籍书店。</p><p class="ql-block"> 《临江仙》所谓“伪作”这件事对我的刺激还是蛮大的,时至今日,每每想起来都还会一阵阵脸热。我姑且只能用“学海无涯”这四个字来表达安慰,以掩饰自己在汉语言文字知识方面的匮乏。后来,我不但买了古文大词典,另外还买了一本大厚特厚的康熙字典。跟志趣相同的文学圈朋友或者前辈们在一起时,我时不时的也会拿这个开开玩笑,以此来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我甚至在去301医院探访德高望重的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时,差点也要拿这个事情来逗他老人家。</p><p class="ql-block"> 我的朋友张水华女士是北京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去年她所在的出版社貌似出版了一套《太史升庵全集》,前身是清乾隆六十年(一七九五)的刻本。同时,我在网络销售平台上也看到了这套书,有好几家店铺在售卖,价格很高,基本上都在万元附近。书稿的前言部分对出版物有这样一段描述:“匡高二十点二厘米,广十四点二厘米,半页九行,行十九字,白口,四周双边。”仅仅是对出版物的外观描写,都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足见古往今来的文化界对杨慎作品的尊重。</p><p class="ql-block"> 很多年了,我始终都对杨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一方面是因为彼此有共同的兴致爱好,另一方面就是我们的人生似乎有很长一段相同的轨迹。譬如说他三十多岁来云南,我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来的云南。不同之处在于他是被放逐,而我则是由于身体原因到这边自我放逐。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沿着杨慎在云南走过的路自驾行,从滇西的保山、大理、剑川,到滇中的昆明、安宁、澄江,再到滇东的泸西、建水、开远,梦想着他的灵魂还一直在路上;梦想着能在路上与他对撞、握手、拥抱、嘘寒问暖,一起品茶,一起吟诵诗歌文章,然后再手挽手肩并肩的一起大踏步向前。</p><p class="ql-block"> ———樵啊樵2024年10月于云南西双版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