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天是我的生日,没有祥和的喜庆气氛伴随,却因腺性病毒感冒而拖着疲惫孱弱的身子到医院复诊。喉镜检查丶抽血复验、掛水抗毒,折腾一个上午,让我大有弱不禁风,苟延风烛之感。真的,流年欺人老,岁月饶过谁。</p><p class="ql-block">偌大的输液室挤满了各种病人;漫长的吊水让我的思绪有足夠的缱绻空间。</p><p class="ql-block">八十五年前的今天,在桑梓老宅前的汨汨流水和对面山头的涛涛松声中,我赤条条地来到这个既活色生香又光怪陆离的世界。和所有降生入世的婴儿一样,我们奉送给这个红尘人世,也是人生的共同序曲就是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这哭声,是没有意识的心体本能,没有一丝思维和感情元素。“这世界,我来了”,我曾想,为什么人类都是哭对尘世,而不是笑对人生。也许在母腹中的胎儿,就已得知,“即将开启的征程,即将终身体验的况味,烦恼和痛苦,远远多于舒逸和快乐",哭,是恓惶最真切的表达形式。</p><p class="ql-block">我是在河边长大。尽管那条河名不见经传,毫无光彩亮点,甚至还是无源之水。但它毕竟是我生命的母亲河。从我降生起,它就携带遥远的神秘,向我诞生的小镇飘逸而来,又温柔而有诗意地绕镇东去。</p><p class="ql-block">还有拱如彩虹的寺桥边,那从天火淬煅的地石里滚滚涌出的温泉,闪着金子般的光泽,溢着扑鼻的芬香,它们都是故乡的血脉。让我皈依家园的乡愁载体。</p> <p class="ql-block">是你们孕育了小镇,还是故乡创造了你们?</p><p class="ql-block">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生的终结意义是什么?这些都是哲学的永恒命题。</p><p class="ql-block">从母体上脱离,人就成为某种特定含义的流浪者。从离别地理概念上的故土,乡情演化为乡愁,笼罩你的一生。这也许就是人类悲剧的特质,是精神世界层面的能量守恒。</p><p class="ql-block">我们苦心孤诣地寻找心中的家园,正是寻找失落的过去。这种寻索是永远的牵念。</p><p class="ql-block">人,身置异乡,才拥有永远的回归。</p><p class="ql-block">日暮乡关何处去,烟波江上使人愁啊…</p><p class="ql-block">人愈老,思乡的心情越是殷切。虽然我们栖居车水马龙、繁华三千,霓虹斗彩、高楼摩天的城市,但是,老迈的心和干涩的神却常常归隐到故乡的山水,风土人情中。</p><p class="ql-block">我曾静心叩问:乡梓汤山有哪么多历史典故,哪么多寺庙野史,哪么多民国轶闻,哪么多歌吟诗文;有丰厚的乡土文化,还有哪么美的自然风景,为什么我不把这些珍奇,把我的恋乡情愫和情结,沉淀成文字,化作生命的骨血,不奢望鸿篇巨制,哪怕一点雪泥鸿爪,给心灵深处保留一片古老的绿荫,给生我育我的故乡留点牵记的文字,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弱水三千,我只须取一瓢饮。</p><p class="ql-block">也许,我的微弱笔力可以勉为,只是身上有太多的习惯惰性。致使只能是一场永远的春梦……</p> <p class="ql-block">前几日,毕业于86年的学生邀我去上峰插花,他的老家。安排了垂钓、拜庙和晤会七、八个学生。学生的特殊际遇让我一直挂怀不下,我欣然接受。</p><p class="ql-block">南京人不会忘记新冠病毒流行的早二年,成为舆论热点的禄口机场事件;也不会忘记闹得沸沸扬扬的禄口毛老太跑回扬州,传染多人的特大新闻。那时,学生正在禄口街道主政一方。(刚从区局长位上调去半年),失管、失职;追责、问责,最后受到双开的严厉处分。</p><p class="ql-block">我欣然看到学生,他粲然一笑说“老师,不要担心,我回来后搞了一个实体企业,市场前景还不错……”,看到他的乐观和自信,老怀堪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p><p class="ql-block">学生给我选了一处绝佳的垂钓鱼圹。三面绿植繁茂的山坡,围拥着一汪五丶六亩見方的鱼圹。一条跨河的曲折长廊,把河面分隔两半。廊桥中央,立着一个四角四柱的亭榭。水面清澈澄碧,不时泛起鱼跃的水花……,我在亭子南、北面选了四个窝点,洒了饵料后坐在亭内木凳旁,慢慢啜饮学生刚泡好的碧螺香茗。如此好的钓场,大概因为这是我收官封竿的平生最后一钓。</p><p class="ql-block">我爱好垂钓。不只钓鱼,也钓景钓趣;享受过程,在乎山水。</p> <p class="ql-block">沐着暖暖的的冬阳,我沿着河岸缓步前行。杂树林立、乱草丛生;郁然有彩,清幽绝胜。那些乔木,或坚挺高拔,或多姿婀娜,在初冬时境,都以独特的姿态,尽显生命的坚韧与顽强;几朵还未凋零的野菊,在清冽的寒风中执著地摇曳生姿,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彩。</p><p class="ql-block">前面一方浅水,存留着几株残荷,静静地飘浮在水面。虽然,它们全然失去了夏日的繁茂、蓬勃,然而,时易后的枯萎,不正成就了它生命的另一种美?这种美,在于它的宁静与淡然;在于它面对生命无常时的从容和洒脱;在于它以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方式展现生命的另一面。每一片枯萎的荷叶,都是岁月的笔触,记录着时序的流转,凝聚着人生哲学。</p><p class="ql-block">读懂残荷,就通晓人生经历悲喜后的内心世界。</p><p class="ql-block">感物兴怀,是老人生命的基调。面对“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的语境,喟然兴叹,不是穿凿附会,无病呻吟;恰是生命与物象的自然流动。</p> <p class="ql-block">回到长亭。只見鱼窝水泡直冒,犹似沸腾的粥锅。我放下鱼钩,鱼浮晃动,向下、向下,再向下时我用力提竿。鱼线绷直,鱼竿弯曲,一条草鱼浮出水面。夫人用抄网捞起,因太小,只有二斤来重,我又把牠放入河里。换了饵食,把钩轻轻放进鱼窝。顷刻,鱼浮左右晃动。慢慢下沉,一颗、二颗,待再向下时我用力一甩,一条足有二斤重的大鳊,被我钓上。因为此鱼圹不对外,鱼群集中好钓,所以不到中午,我俩就钓获三条草鱼丶五条大鳊、八条肥鲫。我们挑了一草二鳊四鲫带回,余下统统放回河里。</p><p class="ql-block">车子缓缓开进插花村。山乡野景,一览无余:远处,片片墨绿;近前,点点黑白;山水分处妖娆,农舍犹显古朴。</p><p class="ql-block">在一家颇有艺术造型的《农家乐土菜馆》,我见到七、八位学生。他们都年近六旬,已为人爷、人奶,还恭敬略带拘谨地叫声“老师”,夲真、质朴而淳厚。就象在当年的课堂。</p><p class="ql-block">一位女同学歉意地说:“家母生病,须回家照料,吃饭就不陪了。看到老师,就好。”,我连声“谢谢”,其实,除了“谢”以外,我还有什么语言表达我的沥情和铭感?</p><p class="ql-block">我们齐举杯,共祝福。向遥远的过去,向流逝的当年校园生活致敬!!!</p><p class="ql-block">飯毕,我们来到村后山边的《藏龙寺》,即《插花庙》。</p><p class="ql-block">象中国所有的寺庙一样,周遭的环境清幽绝胜。层峦叠嶂、间错环抱;榛莽丛林,密布浓荫;涧水激韵,竹海涛涛,处处透发一种佛系的庄重、深沉和神祕……</p><p class="ql-block">也象绝大多数的庙宇,《藏龙寺》也有独属她的文化主题。它就是“知恩报恩”。</p><p class="ql-block">知恩报恩的传统理念,给荒山野岭带来一座皇皇森严的寺庙,也带来一段源源流传的神奇。</p><p class="ql-block">1900年前的西汉末年,处戚王莽篡权夺位。各路豪强纷纷举旗起兵。西汉宗室的刘秀参加绿林军,到淮阴江东买馬扩兵,遭王莽大军围剿。刘秀兵败,单人独骑逃至此地。在被敌兵追杀的危急关口,突遇一位头插野花的姑娘搭救。姑娘让他躲进路边桥下,然后把敌兵引走…,三年后,刘秀歼灭了王莽,当上东汉开国皇帝,开创一代鼎盛的帝国大业。为报救命之恩,刘秀苦苦寻找救命恩人不著。于是在此处建庙、塑金身,敕封插花娘娘。于是《插花庙》、《藏龙桥》、《插花村》应运而生,千年香火不绝……</p><p class="ql-block">我远远地看着这座恢宏的宗教建筑,心想,它亘古千年,就静静地躺在这里,不为香火,只为那一个悠远而朦胧的传说。</p><p class="ql-block">传说的真伪,难以考证,但它历近二千年岁月的千滤万漉,大浪淘沙,依然鲜活在人间,被村民津津乐道,不只是情节的跌宕起伏。也不因为天子的身份,皇威显赫。我想,它应是“知恩报恩”的道德魅力和恩报文化的生生不息的伟力。足见这种文化体系在真善美的大文化的王国里的核心位置。</p><p class="ql-block">趋同心理,让世代乡民,在自己的农耕文明中一年年走过。把坊间传说演绎成民间文学;把安闲、巴远,舒卷自如,随缘自适烟火日子过成诗。(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