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全球化对香港很重要。在世界各个经济体当中,香港应该是最容易受到全球经济调整影响的一个,因它的外向程度高,与中国这个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以及英美语种的世界市场关系最密切。不仅我们吃的用的几乎没有自己生产的,香港经济最重头的金融业,因中国上市企业为主且与美元挂鈎的市场占港股结构比重大,更放大了随中美贸易摩擦导致的升升跌跌。而香港真正进入发达经济阶段(1990-2010),正是中国进入WTO,全球化趋势最盛的时期,説香港“食正了全球化这条水”,并不夸张。</p><p class="ql-block"> 不过,过去七、八年全球化形势逆转。中美关系恶化,Covid19加速了一些企业和供应链撤离或部分撤离中国内地。国际上出现了Deglobalization的説法,国内逐渐统一地把它翻译“逆全球化”。一时之间,不少人以为世界潮流出现倒转。孙中山先生有名言“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那么,是“逆全球化”者亡,还是逆“逆全球化”潮流者亡?其实,我认为这里有一个误读。如果把Deglobalization译为“反全球化”或“去全球化”就好理解了。通常,我们把“反”看成是不贊成、抵制、对着干;“去”是取消的意思;而“逆”是反转(reverse)的意思。“化”是一个过程。全球化描述的是过去百年,特别是近半个世纪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瓦解和中国进入世界市场后、电子特别是互联网等通讯技术普及下,全球范围经济和贸易加速融合的过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全球资源配置应互补互利</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么,至今为止出现的,是反转这个过程的长期趋势吗?比如,过去几年出现了“中国+1”型的全球供应链,即在中国以外的某个国家建立供应链发货美国市场。这种做法,“逆转”了全球化了?还是仅仅意味着从A国生産、全球消费变到B国生产、全球消费?再如,华为刚刚公布了其纯鸿蒙操作系统,如果未来中国政府要求国家机关人员不可以用苹果甚至安卓系统的手机,同样地美国也不用华为,那么,就是“逆转”全球化了?还是全球范围手机及相关软硬体的竞更激烈,导致先进的通讯技术在全球范围内以更低的价格和更好的覆盖?</p><p class="ql-block"> 有人説,因为ESG(环境、社会和治理)的要求,大企业比如IKEA为了环保已经走向区域生産、本区域消费的模式;大家都跟着学,全球化不就变成区域化了吗?不是。这件事本身,就是认识到全球贸易带来的环境问题,才在人类高度和全球范围要求区域甚至本地供求平衡,ESG恰恰是全球化的后果。</p><p class="ql-block"> 所谓反全球化的内容中,当然不能低估美国以地缘政治划线的“友岸贸易”(Friendly-shoring)对内地和香港经济的冲击,但“友岸贸易”还是要贸易,世界不会因个别国家哪怕是大国了一己之利就不贸易了。中国企业出海,不也一样是为了自己!一个国家是不是美国的“友岸”,或是不是中国“一带一路”上的伙伴,都是以本国利益为本的全球战略,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获得全球的支援,并与自己贸易伙伴互利。整体上,全球范围的资源和人口都不平衡,互补互利全球资源配置的效率一定更高。从这个角度,反全球化的力量,比如美国汽车工人,反的是美国企业把工厂建在其他地方让他们自己丢了饭碗。</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们不把全球化这个词限定在经济活动上,世界上的主要宗教,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推动它们的影响力在全球扩散,它们从来都是宗教文化全球化的力量,而且在很多地方这种扩散超越了主权国家的管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勿作茧自缚 须更开明开放</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而资讯科技更早就把世界各地紧密连成一体。美国可以制裁Tiktok的大股东,但仍然要让美国人用这个平台;中国可以把Google挡在门外,但却需要做特殊安排,让最新科研和科技资讯从各种窗子中流进来。同时,很多国家比如新加坡、印度,沙特阿拉伯,都尽可能在世界地缘政治角力中的不同阵营之间,保持平衡与维持联系,通过尽可能多的渠道实现自己全球范围的资讯流、金融流、物流和人员流。</p><p class="ql-block"> 虽然主权国家可以选择性地鼓励或阻挡这种流动,但它们的真正目的是实现自己势力范围和影响力全球化。也就是説,世界从一个相对包容的全球化转向了一个更加对抗和竞争的全球化,而非逆全球化。</p><p class="ql-block"> 这种竞争性全球化背后的推手可以是主权大国,也可以是宗教甚至企业。但同时存在一些“主权个体”,比如马斯克,他们的力量已经大到开始制造世界村,比如“星链计划”让世界上的任何人可以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上网,宗旨不就是服务超越主权国家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吗?</p><p class="ql-block"> 主权个体并非马斯克一个人可以做。在今天这个资讯传播扁平化、人人可以开“公众号”的时代,大家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成为主权个体。要回归更包容的全球化,就需要更多个体一起努力,影响全球化的内容。同时,在全球或局部区域内,不断在体制和制度上放宽对各种流通的限制,是所有向往包容型全球化的政府和企业应该做的。去年底国家推出的粤港澳大湾区个人信息跨境流动标准合同便利措施,今年11月优化为恒常化措施,扩展至各行各业,就是这样的举措。</p><p class="ql-block"> 让全球化变回包容型,不容易也不乐观。美国要限制其先进科技品卖给中国,不是中国可以左右的。但我们不应作茧自缚,需要更开明开放,例如上述的跨境资讯流动标准,还有跨境通勤。如果连香港与内地之间各种正常不过的资讯和人员交流都不能更畅顺,何来“人类命运共同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文作者:大湾区香港中心研究总监,香港大学地理系前系主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