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阳春三月,惠风和畅,草长莺飞,百花争艳。 太阳冉冉升起,笼罩在庄稼地的晨雾渐渐升腾散去,郊野路上踏青的人们熙熙攘攘,生机勃勃的麦苗儿随风摆动,似乎在欢迎不速之客的到来。大姐、妹妹和我姊妹仨边聊边赏景,一路谈笑风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大姐近照</span></p> <p class="ql-block"> 忽然,迎面走来一队戴着鲜艳红领巾的小学生,望着天真烂漫欢呼雀跃的“红领巾”,大姐脱口说道“现在的孩子真幸福,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戴过红领巾。”幸福是一种感觉,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难免会有遗憾。但耄耋之年的大姐最大遗憾竟是没有戴过红领巾,让我颇感意外。忙问“怎么回事?”“唉,说来话长。”大姐即刻沉浸到往事的回忆中。</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欢呼雀跃的“红领巾”</span></p> <p class="ql-block"> 大姐1943年出生,属羊,比我大一转,今年八十有二,在姊妹6人中排行第三。大姐童年生活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解放后社会逐渐安定,但农村生活依然穷困。父母依靠耕种<span style="font-size:18px;">土改时分得的几亩地,维持全家6口人(当时我和妹妹还未出生)的生计,没有其它的经济来源。家里大人小孩添置衣帽鞋袜需要钱,烧菜的盐巴、点灯的煤油等维持基本生活开支需要钱,大哥和二哥正在上学也需要钱。据大姐回忆,妈妈当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家如果一个月能有三五块钱的进项就好了”。邻庄一大户人家需人帮助带“断奶”小孩,妈妈听说后喜出望外,一拍即合,小孩吃住在我们家每月给6块钱。小孩不满周岁必须专人看护,父母忙于地里的农活分身无术,大哥二哥正在上学也没空,白天带小孩的重任非大姐莫属。</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煤油灯下缝补衣服的母亲</span></p> <p class="ql-block"> 大姐年仅七八岁,本身是个孩子,却要帮人家带小孩,还要照顾刚会走路的妹妹(二姐),其艰辛和不易是难以想象的。大姐回忆说,自从带了这个小屁孩后,自己身上衣服就没有干净过,常常弄得一身屎和尿,衣服被尿湿了弄脏了还得穿着,没有衣服换。更让大姐生气的是到了上学的年龄,为了保住家中唯一的每月6块钱的进项,父母没让她上学。大姐对正在读书的两位哥哥很是羡慕,为了争取读书的权利,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软反抗。拖了一年后,父母终于让大姐走进了向往已久的学堂。</p> <p class="ql-block"> 大姐十分珍惜来自不易的读书机会,勤奋刻苦,好学上进,第一批加入少先队。但老师说,红领巾要交3角钱买。大姐回家告诉妈妈,妈妈对她说“家里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有闲钱给你买红领巾呢?”不交钱,就没有红领巾戴,大姐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天早晨,趁父母下地干活的机会,大姐悄悄地打开衣柜,翻找出妈妈藏在衣服夹层里用布裹着的自制小钱包。钱包里就是屈指可数的几张毛票,大姐拿了3角钱一路飞奔到学校,但没敢立即交给老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煤油灯下看书写作业的孩子</span></p> <p class="ql-block"> 大姐说,她是第一次偷拿妈妈的钱,担心被妈妈发现,特别地紧张害怕,小心脏就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乱跳。脑海里戴上红领巾的幸福模样与妈妈得知钱没了后的雷霆震怒画面交替闪现,让坐在教室里的她心神不宁,眼睛不停地瞄着门外的动静。果不其然,妈妈可能觉察到大姐跑着上学的异常,立即回家查看。妈妈仅有的几张毛票,都有各自用场,一看钱少掉了,家里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妈妈火急火燎地追到学校。大姐瞧见妈妈怒气冲冲来到教室门口,吓得没等妈妈开口,赶紧跑出去哆哆嗦嗦地把钱还给了妈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大姐的最大遗憾是没戴过红领巾</span></p> <p class="ql-block"> 大姐芳名映红,却因贫穷没能戴上红领巾,真是一大憾事。但大姐并没有因此消沉,她以两位哥哥为榜样,学习更加勤奋,还担任了班长。大哥50年代初小学毕业后,保送扬州初级师范学校;二哥小学毕业考上江都县中,初中毕业后保送南航预备班。大姐小学毕业考上扬州市二中,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中考前学校召开誓师大会,班主任指定大姐代表全班上台发言。遗憾的是,由于大姐晚一年上学,1961年初中毕业时遇上“三年困难时期”,高中大幅减招,商技校停招,加之压力大发挥欠佳,大姐与多数同学一样没能升学。</p> <p class="ql-block"> 大姐考上市二中,户口迁到学校吃上了商品粮,中考落榜后城里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把户口又迁回乡下,双重打击让大姐很受伤。回乡务农不久,适逢办耕读小学,让农村儿童可以在家门口上学。那年头,农村有文化的年轻人不多,有文化的女青年更是凤毛麟角,大姐毫无争议地成了我们家附近那所耕读小学的老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老百姓家门口的学校</span></p> <p class="ql-block"> 耕读小学就设在我家后庄生产队原来存放种子和农具的库房里,从筹办到开办都是大姐具体办。筹办很简单,主要是招生、订购书本和准备黑板及粉笔,桌凳由学生自带。教学是复式班,开始是一年级1个班,尔后是一二年级各1个班,直到一二三年级各1个班,四年级转入就近的完小。学<span style="font-size:18px;">校从校长到校工就大姐一人,语文、算术、音乐、体育等课程都是大姐教,四十来个从八九岁到十二三岁的学生,3个年级一间大教室,听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但大姐教学安排和学生管理井井有条,当年的栾老师颇有些名气</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背着弟弟去上学</span></p> <p class="ql-block"> 大姐对农村孩子读书之不易有切身体会,故对附近村庄适龄儿童未上学或上学后又失学的格外关注上心。大姐说,她开始<span style="font-size:18px;">与学生家长打交道时很紧张,一说话脸就红,但为了这些孩子能上学,她鼓足勇气</span>利用星期天上门家访做工作。冯庄有个汤姓小女生仅上了半年,就辍学回家带弟弟了。大姐2次上门家访做小女生父母的工作,针对家长提出的小孩没人带的问题,破例同意小女生将弟弟带进课堂。多年后,已成为乡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的“小女生”,看到因耕读小学调整早已转行进乡企当工人的大姐,还会像当年一样恭敬地称呼“栾老师好!”用她的话说“没有栾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本文成稿后,笔者专门送呈大姐阅正。为让大姐不再遗憾,特地赠送了一条红领巾给大姐并给她系上。82岁的大姐时隔70多年终于戴上红领巾幸福感爆棚,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情不自禁地跳起了儿时的舞蹈,唱起了童年的歌谣。</span></p> <p class="ql-block"> 大姐说到这些时充满自豪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和曾也是大姐学生的妹妹随着大姐的讲述而心潮起伏,对大姐的遗憾和艰辛感同身受,为大姐的坚韧和不放弃不抛弃的劲头而倍感骄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