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谋面的外公

深海

文章作者:吴兴华(深海) <b>我的外公黄瑚明早在上世纪五十年后期代就因病去世了。我从未见过外公,哪怕是照片,也没有见过。几十年来,我一直想了解外公的模样,包括他的相貌和高矮胖瘦。在母亲及老表们的回忆中,我知道了外公的一些往事。<br> 母亲曾告诉过我,外公不高不矮,是个中等偏瘦体型的人,下巴留有一撮不长不短的胡子。他在我母亲结婚后不久去了越南,身在异国他乡的外公,经常教育子孙们,根在中国,并定期写书信回国内与亲人联系。最初由大舅与我父亲互通书信,接着是永英、永进表哥和我大姐联系,亲情在书信来往中从不间断。后来外公去世,由于在国外,天远地远的,我们也没能去奔丧送他最后一程,留下终身遗憾。据说他是长眠在风景秀丽的越南下龙湾,连一张相片都没有留下。</b> <b>上世纪四十年代,外公在离开中国去越南之前,亲自给我们家凿了一座精致的石磨。石磨由两块大青石加工而成,分上下两扇,像两块摞在一起的硕大月饼一样,上面还雕刻有许多花纹。上扇的下面和下扇的上面,均匀密布着几组直线三角形、由长到短的若干条垅沟。下扇是固定的,它的中心,有一个用坚硬木头制成的立轴,上扇石磨上还凿出一个磨棍眼,用于插上木杠推拉石磨。加工米浆或豆浆时,经泡浸过的米或豆从上扇磨的磨眼进入两扇磨的接触面,沿着有规律的纹理向外推移,在滚动上扇磨盘时被磨碎成粉浆落在磨盘上,然后流到装食品的水桶。</b> <b>石磨文化源远流长,它是中国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母亲说,石磨看起来笨重简单,但一般石匠是不会凿磨的,只有很熟练的石匠才能凿出来。外公手艺精巧,给我们家打造的石磨,是专门用来磨米浆蒸糕点及做卷粉的,偶尔也用来磨豆腐。推磨是一种力气活,枯燥乏味,既累又折磨人,没有接触过推磨的人是体会不到推磨滋味的。每当我看到母亲背着小弟推磨时,满头大汗很辛苦,有时我也帮推几下,但坚持不了多久喘不过气来。<br> 外公打造的石磨转出了我童年美好的记忆。它在磨制食品的同时,也磨出了我们家生存的艰辛和希望。一提到石磨,我就对外公充满敬意。逢年过节,母亲先将大米提前浸泡一夜,再用石磨磨成浆,伴上肉碎及香菇等配料,放到锅里蒸熟就是香甜可口的糕点,尤其是做卷粉,非常好吃。多少年来,我一直回味着那石磨磨出的米浆,做成飘着稻香味的糕点和卷粉,这种母亲的味道一直留在我心中。</b> <b>在农耕时代,我外公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不仅学会看风水,还是石匠、木匠、铁匠。打铁在旧社会被称为三大苦力之一,外公为了生存,练就了一身打铁造农具的好手艺,经常帮村民打造农具。即使移民越南,也没有忘记带上他视为宝贝的几件东西:风箱、铁锤、铁砧、铁钳。外公做活要求严格,精益求精,邻里乡亲内心充满佩服,常找他打造农具。外公也有一副热心肠,乐意助人,有求必应,义务帮助,分文不取。只要你取东西时顺口夸奖或感谢几句,他就心满意足了。但若你请他吃饭或喝酒,肯定会被拒绝。</b> <b>打铁是一种原始的锻造工艺,抡大锤、掌铁钳看似很粗,却都是技术活。看似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每一件铁器的打制,都要经过选材、烧火、锤打、淬火和打磨等多道工序才能制作完成。而对火候的掌握,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需要靠铁匠的眼力和经验,里面每一环节的工序之复杂和对技术精度的要求,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打铁人长时间呆在熊熊燃烧的火炉边,还要抡起大锤,挥汗如雨、气喘吁吁不断锤打铁块,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外公虽然以农耕为主,但长年帮助别人打造农具,一辈子尝的都是这种苦滋味。外公性格内敛低调,不善言谈,但待人亲切,与亲戚邻里关系和睦,在家中扶老携幼,关心呵护外婆。一家人日子过得虽不宽快,却也其乐融融。<br> 外公因打石磨,打铁具,尘埃吸入肺部导致尘肺,又因过度劳累,免疫力低下,合并感染,身体越来越差。加上肠胃又有毛病,出现拉肚子的症状也不在意,一直撑着,到了61岁时,永远离开了我们。</b> <b> 随着岁月的流逝,外公、外婆先后离我们而去,只有那座石磨还静静地放在我老家的龙眼树下。八、九十年代我每次从城里回到家乡,都会亲手摸一摸这座见证了我家蹉跎岁月的石磨,也是外公给我们留下的最后遗物。后来,由于我们兄弟姐妹都到城里工作了,老家的房子也给了别人住。遗憾的是,那座外公精心打造的石磨不知去向。时光虽已流逝,但外公精湛的凿石磨及打铁技艺,永远留在孙辈们的记忆中。他的工匠精神一直在激励着我们,他那打铁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那炉火映照出汗水如注的脸庞,已成为我们对他无尽的怀念。</b> <b> 虽然我从未见过外公,可我依然心系着他,关心着、在意着与他有关的事情。外公,六十多年了,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b> <h3><i>(注:个别图片来自网络)</i></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