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建瓯朱子文化遗存——艮泉井

佩韦

艮泉井是建瓯市的朱子文化遗存，为县级文保单位，在原建瓯市民政局门口右侧、今建安书院东侧门口处。“凤之阳，鹤之麓，有屼（音悟）而状。堂之坳，圃之腹，斯瀵（音奋）而沃。束于亭，润于谷，取用而足。清于官，美于俗，为建民之福。”这段铭文录于该井的泉壁之上，文字优美、义理丰富。

艮泉井之名，因“艮”在八卦中位于东北，又象征山而得名。此处的泉水正是出自东北向的黄华山岭。

南宋理宗嘉熙二年（1238年），为了在理学发扬地闽北建宁府复兴朱子学说，皇帝下诏在府治建安（今建瓯第一小学、原民政局一带）兴建建安书院。书院专为朱子及理学而建，与对面的朱文公祠相呼应，成为了建安城内两处朱子文化的圣殿。建安书院面积广阔，院中有一井叫“艮泉井”，井深数丈，井水清澈甘甜，深得院中师生及街坊邻里喜爱。

艮泉井的名字还有两说。

一叫“八卦井”：相传井底有一块大石板刻的八卦，会托起失足落井者。老百姓因之称为“八卦井”。

一叫“朱子井”：因艮泉井附于建安书院，而建安书院是理学的“朱学”圣殿，长期与圣贤之蕴弥漫交融，得其甘甜之饮的建安百姓，久而久之即称艮泉井为朱子井。如民国十八年版《建瓯县志》之金石卷便称：艮泉铭，井在朱子祠前，宋淳熙乙未凿。文公铭曰：‘凤之阳，鹤之麓，有屼而状……为建民之福。’

其实，井的名字多几个挺好。但后人也会因此较真井为何人所凿的问题。既有疑问，就得格物穷索，求得实理。

有说是朱子亲凿的艮泉井。

持此说者依据主要来自民间传说和民国十八年版《建瓯县志》关于艮泉铭的记载。但持此说者存在以下几个疑点：1、《艮泉铭》既然为朱子所作，却未见收该文于《朱子全集》。要知道建安书院当年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处收集、整理朱子著述，近在咫尺的井铭若是朱子所作，没理由不收入《朱子全集》； 2、比民国十八年版《建瓯县志》早236年的康熙三十二年版《建宁府志》之坊市卷建安县“铁栏井六”有记：“一在中和坊朱文公祠前，宋淳熙乙未凿，又名艮泉。旧有铭曰：‘凤之阳，鹤之麓，有屼而状……为建民之福。’”相比两志，康熙志只说旧有铭没有说是文公作铭，民国志有说文公作铭，但却不知考据何在。3、考朱子年谱可知宋淳熙乙未（1175）年，朱子这一年很忙：与吕祖谦编写《近思录》，与陆九渊共赴“鹅湖之会”，到邵武祭奠好友何镐，新建的云谷草堂刚落成，开始撰写《家礼》等等，朱子有来建安、且饶有兴致作艮泉铭、凿艮泉井的可能性不大。

有说是建宁知府韩元吉所凿。

持此说者的理由有：1、宋淳熙元年（1174）冬，韩元吉调任建宁知府，于第二年开始启动府城建安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宋人熊克在《修北冈水道记》中记录了此事。淳熙乙未（1175）年凿的艮泉井大概率是韩元吉本次实施的民生项目。2、《韩元吉文集》中收入了《艮泉铭》一文，铭文作者是韩元吉。

据考，韩元吉还在1175年的九月，从建安给远在崇安的朱子寄去了祝贺他放开酒戒的数坛好酒，亦可见证他们两人这一年不大可能在建安会面。

综上，朱子写铭凿井说的疑点多，且佐证显然也没有韩元吉的写铭凿井说来得充分。此为目前格物后的最实之理。

故事的经过似乎是这样的：宋淳熙乙未（1175）年，知府韩元吉组织民众凿了一口井，取名艮泉井。韩元吉见该井能造福百姓，高兴之余便写了《艮泉铭》。至南宋嘉熙二年建安书院建成，将该井包入其中，成了建安书院的井。明代，建安书院易址于建宁府学，院内其他建构遂改为它用，惟留艮泉井依然供水于建安之民。因艮泉井长期附于建安书院，其与“朱学”已多年融于一体，久之百姓便称它为朱子井。这不仅是百姓口口相传的缘故，或也是民国《建瓯县志》一改前志而添加“文公铭曰”的缘故。

艮泉井是朱子文化遗存无可置疑。铭文作者韩元吉是一代名宦，其婿吕祖谦与朱子曾并称“东南三贤”，其本人和朱子也交情深厚。艮泉井凿于元吉，用于书院，成为朱子文化遗存，千百年服务于当地民众，既是韩朱缘分、也是集大成朱子理学的内涵所归。铭文斐然成章昭然明义，不仅提醒当地官员要像井水一样品格清澈，为官清廉，美化风俗，造福百姓，也教导当地民众要提升教化，如清泉般纯净清和，与人为善。能以此看艮泉井，则后人的凭吊流连，才不脱离先人意趣。

文 图 佩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