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木槿花开时

小草

又是木槿花开时

公园里的木槿花开了，灌木丛似的茂密枝叶间多了许多花儿，白的娇媚，粉的妩媚，紫的典雅。路过的人儿都忍不住说两句“一树的花，好漂 亮！”色正，花多，几乎是所有人的评价。

听着这些赞叹，我不仅想起第一次见到它的情景。

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我像往常一样走在上学的路上。这条路从村中穿过，贯穿东西，两旁是石头土坯房 ，这儿凸一点，那儿凹一点，让路面也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路南的西头有一块地，三间房屋大小，零零散散长着一些青菜，地边用一些灰白的石头垒成低矮的墙。墙里有几颗杏树，青枝绿叶，还有一颗树，长着花边叶子，我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听父母讲这是吴姓家的老院，院里出现的老人应该是吴某某的奶奶。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很自然的在脑后绾个髻；她的额上有几点长短不一，深浅不同的皱纹，浓眉下是一双有点浑浊的眼睛，松弛的眼皮有点下垂眼皮，在眼角处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纹路。

老奶奶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她穿着半旧的黑大襟上衣，扎绑带的老婆裤，裹着小脚，拄着拐杖。初次见到她 的脚，让我想起古代的三寸金莲，想起封建礼教对女人的摧残。她颤颤巍巍站在那儿，我担心她的双脚撑不起身体的重量，会摔跤。她也许看出来了我的担心，举举拐杖，对我笑笑。她的一笑，如一阵春风，让我的拘谨一扫而光。我亲切唤她奶奶，她答应着，笑容满面。也许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抚平了心灵的创伤，也许她早已看透了世间的一切，看淡人间的风轻云淡，她的眼里没有了忧愁和烦恼，多了一些慈祥和善解人意。那样的她让我感到非常亲切。

花开的季节，那不知名的树开了许多花，粉粉嫩嫩，如同少女的脸庞娇柔迷人，吸引着孩童的目光，每次经过，围墙边总站着一些孩子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那时的也我倚立墙边，静静观赏。老奶奶也在树下的青石凳子上坐着，望着一树花开，若有所思。

那时的我，对花非常着迷，尤其对陌生的花儿，特想知道花的名字，就手指着花问，老奶奶说木槿花。孩童的我只觉得这个名太嚼嘴，太难记。心想这么好看的花怎么叫这么绕嘴的名字呢？老奶奶看我依然趴在墙上，不忍离去，就说这花可好养，折一枝就能插活，等春天到了，给我也插两枝。我蹦跳着离开了。

第二天放学，我路过此地，眼睛不由自主看向那一树繁花。这一看我惊呆了，树高处的枝叶间依然花枝招展，如同繁星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低处的枝条断了许多，侥幸躲过一劫也花朵凋零，树下则一片狼藉，到处是青绿的叶子和粉红的花瓣。老奶奶手拿笤帚，轻轻扫着，仿佛怕弄疼了这些花儿叶儿。她脸色凝重，面无表情，好像再为花儿流泪。我猜想那一定是调皮捣蛋孩子干的，殊不知他们的顽劣之举给一个嗜花如命的老人造成了多大伤害。我瞧着老奶奶孤独悲凉的背影，竟说不出来一句安慰的话语，只是默默伫立，默默看着。

老奶奶无意间瞧见我，擦擦眼，慢慢转身送给我两朵花，叹了一口气说：“多好的花，可惜了！”

是呀，多好的花儿，没有大树的滋养，最终也会枯萎，就像远离家乡的游子，失去了父母，就像断线的风筝，找不到安身之处，没了情感的寄托，也就成了没家的孩子。老奶奶是这样，我的父母以及其他失去亲人的人们，何尝不是这样。我后来听人说，这颗木槿树是老奶奶父母特意给的，说老奶奶想家的时候就看看树，摸摸树，见到树就会想起家乡，想起家乡的山山水水，想起父母兄弟。当初弱不禁风的小树已成参天大树，而亲人却日渐老去，家乡也日渐遥远，即便出现，也只是在梦里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中已到第二年春天，木槿树青枝绿叶的，充满了生机，只是树下再也没有那个老奶奶。听人说她节后没多久就走了。我路过此地，见到木槿树，耳旁就响起她的话“木槿树皮实，不挑土壤，好养，随便插一枝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