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心血来潮,上班途中绕道景湾里居民小区,一路上贪婪地呼吸着植物过滤来的新鲜空气,观赏着树木花草,整个人神清气爽。</p> <p class="ql-block"> 坡道旁,一颗高大的椿树映入我的眼帘,牵出一种亲人久别重逢似的觉悟。</p> <p class="ql-block"> 那挺拔的树干、皲裂的表皮、对生的树叶、主干创口愈合后隆起的一个个疙瘩,带我忆起曾经那段艰难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 儿时的老屋在一座早期退役的二线防洪大堤上,与村里其他人家相去甚远,中间隔了很长一段长满荒草的废弃堤身。因为堤的高度,屋基前后都是缓坡。在向南的坡上,父亲栽植了一些湖区速生的树苗,比如喜树、柳树、水杉、苦楝树和椿树等。当然,北面也栽植了一些防风的杨树。这些树虽然速生,材质却不好,当不得正用,而且易于生虫。那时种源稀缺,也无钱购买,没法获得好的树种。父亲从身无分文到用双手搭起一个土墙稻草房,栽上这些树,母亲嫁过来,就算成了一个家。</p> <p class="ql-block"> 许多人劝父亲,说这树没用,栽它做什么?可父亲依然故我,一年年等它们长大。</p> <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些年,我已渐渐知事。村支部书记说我们家成了资本主义窝巢,要捣毁。那时旗帜鲜明: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父亲无奈,只好将房前屋后的其它大小活树砍了,只留下屋前最靠近房子的5棵椿树。因为相比之下,椿树在湖区材质应该是很好的了,可以做房屋檩子,而且挨着房子栽在自家屋基上,根本没占公家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父亲把那些砍下来的杂树去枝,用铁丝打捆,埋在河中的淤泥里。等几年后再取出来时,那些树变得黑而坚硬。到冬季雨雪天气的农闲时候,他就用它们做成板凳、桌子、梯子等家用的物品。由于材料一般都是七弯八拐,加上他<span style="font-size:18px;">剽学</span>的木匠手艺,工具也很简陋,所以出品都是以歪就歪不太精美,但在那缺钱少粮的年代确实能够实用。</p> <p class="ql-block"> 上小学后,村里的沟渠旁也种上了一排排的椿树。农村烧柴缺乏,到了秋天,每当我们在放学后回家的路上,都会捡拾那些从椿树干上脱落下来的黄色枝子,一把把捆好背回,晾干后供做饭或烤火的烧柴。因为捡拾的人多,树枝往往不够捡,有的人就用竹耙收集地上的叶子,用箩筐、布包袱收回去。好在我们家还有几棵大椿,在外没有收获的时候可以兜底弥补。</p> <p class="ql-block"> 大椿一直伴着我的岁月成长,看着它越来越大,父亲很是欣慰。听母亲说好几回有人要买走,父亲都没舍得卖掉。他说孩子读书要钱,这是为他们准备的学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卖的。</p> <p class="ql-block"> 上中学的时候,有两棵树的顶端开始颓废,基本停止了生长,另外三棵长速也不如从前。光滑的树干开始皲裂、流油,喜鹊不再在上面筑巢,蝉也不再在上面长鸣。一次有人收货上门,父亲终于把它卖了,总计收入8元,给我和弟弟交了学费。</p> <p class="ql-block"> 2012年,父亲脑溢血去世,如今已过一轮生肖。象那几棵供我们营养、自己却饱经风霜的椿树,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 如今城里多数人可能不认识椿树,他们知道椿树芽可以食用,长出来就掰掉做了下酒菜,很难见到长成参天大树的椿。况且,如今物质丰富了,各色能源充足,新材料迭出,椿树的材质也不再为世人所亲睐。 </p><p class="ql-block"> 只是于我而言,椿树伴我成长,助我学业,承载了我儿时的往事和青春的梦想,成了我心底结痂的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