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开门——人口普查（二）

无双

四 幺蛾子来了，有一户人家，户主名字里有个垚，三个土堆叠，像个拥有很多土地的地主恶霸，凶得很，长的人高马大，却情绪很不稳定，不耐心不耐烦。他选择自主填报，自己手机划太快，把填报页面划不见了，却来迁怒于我，啪地甩掉手机，不填了，赶我走。此时家里两个小孩一齐闹腾起来，简直人仰马翻的场面。他家填报的信息前后有矛盾，正式和摸底填的人数不符，见他发怒的样子我赶紧走了，我可不敢再上门，想着这家只能上交给社区。 还有1202这家，说自己在乡下已经填过了，还挑衅说我如果在你这里不填呢？不填难道你叫公安局把我捉去？态度十分恶劣。他儿子在摸底时报了四人，填表时发现自己背不出母亲的身份证号码，他父亲就让他少填一个，我说你之前已经报了四人现在只填三个人资料，不一致上报通不过的，他父亲立即反击我：难道为了你我们特地赶到乡下去拿身份证？用得着这么认真，就你积极。我说你打个电话问一下身份证号码也行啊，没说要赶去吧，再说人口普查提供信息资料，这也是公民应尽的义务，这点都不愿意做，你公民的其他义务更无法指望到！ 他说烦死了不填了我说：大国点名，没你不行他大声朝我吼叫：你说不行就不行，哼，你算老几！ 呵呵我只是说了一句普查宣传口号，却被怼的鼻青脸肿。 这个小区乡下进城的人家很多，特别自大。对待这种住户，最好是警察公安来，他们才服帖，怪不得以前，民国时期的人口普查，就是交给警察做的，这都过了一个世纪了，文明应该提高程度了，想不到还有这样的。 个性强的，什么都要自己主宰，你的人生也能自己主宰吗？填个表能主宰又不是什么逞能之事！挑三拣四的，填个表而已，有什么可为难别人的，难道你靠为难别人取乐吗？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人性最大的恶，是为难别人。 1702这家，因为是第三次去她家，非常不耐烦，接电话态度恶劣，凶巴巴说有什么一次问问完，不要又打电话又打电话，我很忙的。你这么认真干嘛，别人打电话问一下就好了，就你事多，还要改来改去。我说你越不配合，就麻烦事越多，人家配合的上一次门就完成了。 见这家女主态度凶，我只能转而打男主电话，没人接，铃声是新安医院的广告。过了一会，主动回我电话了，男主得悉人口普查，友好耐心地回答了所有事项。唉这样的人怎么不能多一些呢？甚至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人口普查，人的数量需要查，质量更重要，对待社会公共事务的配合度，友善文明度，都是社会文明进步的组成。查清楚精神文明方面缺少什么才可以进行教育，提高全民素质，人口普查光算清楚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有户人家，还来质疑人口普查上门登记的做法，说家里情况十年如一日没有变，干嘛劳神费力又要报一次，你们自己去派出所把户口信息导出来不就行了。 这户人家也是唯我独尊，我刚想举手敲门，门不敲自开了，心想太好了，结果母女俩一前一后走出来，听了我介绍，看了我一眼，把门关好，年轻的跟我说现在要去接孩子，我说阿姨留下也可以的，结果年长的说我也要去接孩子，两个小孩在两个地方，你过半小时再来吧，嘿！ 这些个晚上，都是做到快九点才歇，回家，天下着雨，冷的不行。一进家门，看见家里还是我出门时的模样：餐厅和客厅灯亮着，电视也开着，可一个人也没有，人都在二楼各自的房间里。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冲到楼上骂：你们都上来了，一楼灯火通明电视开着，哇啦哇啦唱是什么鬼，你们都是不管事的甩手派，都是这个家的客人吗？ 趁机把委屈结结实实发泄了一通！ 五 许多时候，虽说选择自主填报，但对方完全把手机塞过来让我填，我问一句他答一句。有一家，男主人铁塔一般壮实魁梧。由于事先打了电话，门早已给我开着，男主坐在餐桌前纹丝不动，我不请自进他眼睛也不抬一下，紧盯着自己的手机在玩手游，线上真人模式，打的战火纷飞硝烟四起。给他填表了他也不停，我也不敢置喙，生怕他输了游戏迁怒于我。用户主的手机填表要特别小心，因为每个人的手机输入法不同，年长的多数用手写法，不同的手机中英文数字切换按钮也在不同位置，很容易按错，按错了就会退出平台，前面输入的未保存，全部清除了，又得从头来一遍。 但更多数人家还是配合的，有的还很友好，为我着想，替我解忧。 十八号下午遇到的这户人家特别友善。我敲了一阵门，以为没人刚想走，结果门开了，看见一位长者手里拎了一条裤子。他可能正躺床上休息，听见敲门声，来不及穿好衣服就给我来开门了。我不好意思地请他先穿好裤子再说。他随手关了门去穿裤子了，不一会重来开门，我在门口介绍自己。听说是人口普查，十分客气把我引进家里让座。老人年近八旬，身体硬朗，眉毛又长又白，面目慈祥和蔼。他家的餐桌和我家一样，堆满了瓶瓶罐罐和水果零食，看着凌乱而亲切。老人拿了纸笔，和我相对而坐，像是准备接受访谈做节目。我问他姓名，他先说一字，在纸上写一字，问身份证号码，他提笔一边念一边写，写好了再掉转纸页朝我，给我看。字写的很好，一看就是个文化人，书卷气十足。老人是四三年的，老高中生，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很高学历了！见我夸他，他也十分高兴，和我攀谈起来，说自己南京人，儿子娶了嘉兴媳妇，原本想让儿媳去南京落户，可去了工作不好找。我附和说是啊，南京大城市，小地方往大城市去是要困难。他继续说，当初来嘉兴是和老太婆一起来的，帮助儿子家照看小孩，老太婆15年走了。现在小孩也大了，上高中了，我也把南京房子卖了在这养老了，不回去了。尽管南京还有个女儿，但是养老跟着儿子，是中国社会的传统。闲谈中不知不觉做完了填报，也增进了了解。祝福老人在儿子家的晚年生活幸福安康！ 十九号去的一家，开门的是一位高大帅。他朝我凝视了一会儿，说我看你面熟，我随口回答，我也住这个小区，经常在小区里走路锻炼，可能路上碰见过。他摇头，继续盯着我看，说自己是丝服二厂的，我说那我们是同一家公司的。我拿着业主名册找他名字，感觉这名字似曾相识，我问刘师傅我是不是坐过你的车，他说是啊是啊我是二厂司机，气氛立刻轻松热烈起来，他老婆原来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看电视，听见我们的对话，立马起身过来，介绍自己也是二厂的，她看着我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全须全尾的名字，我说是的是的我是某某某，夫妻俩立即说原来是你啊。女主人立刻像招待客人那样，给我又倒茶又剥桔子，塞到我手上，我一再推迟，急着要先填表，他们却让我先吃喝，不要急，什么普查不普查，等一下总归给你做好。 原来在你没注意的地方，散落着你的故识，单位同事，装修瓷砖店老板，大饼油条店老板。。。原来世界并不大，走着走着总能碰到。人心的遥远，是因为不接触不相遇。 二十号，提前电话预约了几家，等到了约定的时间，纷纷接到电话问怎么还没到我家来，我说我在另一家呢，马上过来马上过来，于是这家进那家出，健步如飞，脚下生风，马不停蹄奔走在二十二层楼之间。 一出电梯，对门对的两家，门早已开着了，十月下旬了，高层没有蚊子，住户家里肯定也没有养猫，门可以这么开着，心也敞开，真好！ 六 十月二十二日，倒计时了，社区W姑娘着急问进展情况，我说我还在攻坚克难，尽全力解决问题，争取尽量少上交。W姑娘自告奋勇说晚上过来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原来她手里有宝典秘籍，先期填错的，她有口令进入后台删除重填。唉，不早说！害我独自烦恼，为这事白白受了不少委屈。 于是很顺利，工作迅速推进，之前摸底与短表前后不符的情况，从后台进入，删了重填。后台真是个重新做人的好地方啊！可见流程规则的设置，很多是为难人的。 到了最后，只剩下两户了。一户是老赖，住进本小区之后，不知道缘由，物业费从来没交过一分钱，律师函不计其数，他根本不搭理。人在家灯亮着也休想敲开门，留在物业的电话是空号，在他家门上留的联系条还在，原封不动。社区姑娘说这种情况只能当他这户是空户处理了。对，不拿他当人，视而不见！ 另一户，就是名字很多土那家，一想起男主的凶狠就怕。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了个人口普查被他气的不轻，我年纪这么大了，也是有自尊的。请W姑娘亲自去搞定，说不定换个人他态度也变好了。 在我职场生涯中，碰到类似的情况是无法同等发泄，或者撂挑子的，更难受的都要受着。但今时不同往日，人口普查我是被社区临时叫去帮忙的，请让我不必再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