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故乡

云淡风轻

<p class="ql-block">  读到一些回忆故乡的文字,很是羡慕,文中常呈现出温暖的画面:古老的大树,幽静的长街老巷,门前屋后的野花,家中陈旧的老物件,串门的父老乡亲等等。</p><p class="ql-block"> 我在军队大院中长大,<span style="font-size:18px;">多次搬迁,无法将记忆定格在某一处老屋老宅,按说我的故乡应该就是祖籍老家,</span>我却没去生活过一天,它只是作为一种概念存在着<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我的故乡究竟应该在哪里呢?</span></p><p class="ql-block"> 我想,应该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度过了童年时光的地方,这里虽与祖籍、与家族血脉的源头无关,却是我生命的源头。</p> <p class="ql-block">  1962年之前,我们住在汉口黄浦路。</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原武汉军区陆军总医院,<span style="font-size:18px;">之前曾是原国民党武汉陆军总医院旧址,1949年进驻此地的是</span>东北民主联军第八后方医院(1946年成立),1948年改称为第二十五后方医院,当时院内有用的设施早已搬走,剩下一个烂摊子,百废待新。1950年3月,以该院为基础组建了中南军区武汉陆军医院,开始吸纳各路人才,后改为第一五一陆军医院,1956年2月改称武汉军区总医院,后曾经多次易名、移防,如今就是中部战区总医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51开始,陆续有各方人才到总院工作,我的爸妈1952年也来到陆军总医院,成为参与建设该院比较早的人员。我们三个子女均出生于此,有了我们人生最初的可称为故乡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感觉院子很大,前面是医院的病区,病区内有长长的走廊,可将各个不同科室连接起来,我推测那是国民党时期留下的老建筑,走廊边都是很结实的木制栏杆,可坐人。</p> <p class="ql-block">  大院的后面是家属区,四排长长的红砖瓦平房,称为新四排,这里是大部分医生的住所。</p><p class="ql-block"> 大院侧面有青砖瓦房,供护士们携带家属居住,院内有若干栋小洋楼,供院长、资深专家们居住。院内一条主路的尽头有座别致的小亭子,是我小时候爱去的场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的家就住在新四排,左右邻居都是爸爸妈妈的同事,他们有从美国留学归来的,有湘雅医学院八年制本科毕业的,有中正医学院(1949年合并于解放军第六军医大学)六年制本科毕业的,有华西协和大学六年制本科毕业的,有国民党国防医学院留在大陆的专家群体,他们是我人生之初最早认识的成年人。</p><p class="ql-block"> 每家都有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他们是我童年的玩伴。那时谁家孩子病了,大人们有时都会利用各自不同专业的特长顺便给看了,同时他们用日常最普通的方式,展现着这一群知识分子应有的人生姿态。</p> <p class="ql-block">  我们家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多年,后来整个大院搬迁至武昌,掐指算来,半个世纪过去了,我已经是老年人了,挥之不去的却是人生源头的那些细小的,微不足道的场景。</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我学建筑的女儿要去汉口古德寺搞调研,古德寺建筑迥异于中国传统佛教寺庙样式,具有非常独特的建筑观赏价值。<span style="font-size:18px;">与古德寺隔着一道墙的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军队大院。我和女儿一起去了那里</span>,顺便看看童年生活的地方。 </p><p class="ql-block">   走进了那个院子,有些事情,以为早已忘却,此刻会突然走出来,让人眼睛一亮。我看见了那个记忆中的长烟囱了,谢天谢地它还没有被拆除。记得小时候常到这个食堂买饭,三年自然灾害时,每次买到二两饭时,就有一半是蚕豆,或者是红薯,真正的米饭只有一点点。</p><p class="ql-block"> 让我惊讶的是,我找到了小时候住过的平房,墙侧面的排号居然还在,我兴奋的不得了。看见那曾经居住过的房屋,心中有一种感觉在往外涌,我去抚摸那墙壁,围着房屋来回转悠,就在这一刻,小时候的许多事情突然都冒了出来。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隔着一座天桥,幼儿园就在天桥那一边。虽说隔着很近,我们依然是全托在幼儿园,一周回家一次,我上大班时,有个男孩子和我床挨床,他睡前很爱说话,惹得我也和他一起挨老师的骂。多年后,我见着他了,提起两小无猜的往事,他只笑不语。</p> <p class="ql-block">  我走到老房子前,想起了这里曾经有片菜地。三年自然灾害时,每家都分到几块地,爸爸每天下班就在地里忙,浇水施肥松土,因为医院规定每家要往食堂交一定数量的菜, 以减轻军队的负担。大人们辛苦了,我们可高兴了,可以随便到地里摘西红柿吃,有时还提着玩具小桶在地里摘毛豆,然后用清水煮着吃。  </p><p class="ql-block"> 大院的一个角落里养着很多做实验用的小白鼠、猴子和狗,我们喜欢去看稀奇,就是狗太凶了,会朝我们大叫,每次我们会吓得跑掉,但还是忍不住常常去光顾那个角落。   </p><p class="ql-block"> 我和小伙伴们夏天喜欢到大操场上翻跟头、玩耍,翻得一身绿汁也不在意,当然妈妈洗起来费事了许多;那个操场每隔一段时间会放电影,我和小伙伴们有时候故意到荧幕的反面去看;大院子的后面有一片果树林,明知偷果子被发现了,挨批的是父母,还是挡不住和一群小伙伴去偷梨,觉得又刺激又好玩。</p><p class="ql-block"> 每天上学时要经过古德寺,那浑厚的钟声常常让我敏感的心里延伸出很多古怪的感觉,猜想里面总会有阴森而神秘的故事发生;我喜欢收藏糖纸和书签,会经常去买古德寺门前小店铺里形状多样的书签……  </p><p class="ql-block"> 爸爸妈妈那时很忙,家里放着两张办公桌,他们一人一张,经常看到他们在桌边看书写字,有时候讨论问题。</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妹妹还在上全托幼儿园时,我就上学了,家里有个老阿姨照看着弟弟,爸爸妈妈可以一心一意地工作,</span>他们无暇管束我,我可以自由自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心快乐的做着各种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到阿姨叔叔家串门,和小伙伴们一起疯闹。</p><p class="ql-block"> 父母当初对我是有期待的,妈妈告诉我,刚出生时,爸爸对着我的摇篮拉小提琴,他希望我将来的职业与音乐有关,取名:小韵,韵律的韵。可惜我开口说话后,爸妈发现我是个声音沙哑的孩子,从事不了与声乐有关的职业,但不妨碍对我进行音乐的熏陶,爸爸仍喜欢带着我去武汉剧院听音乐会。</p> <p class="ql-block">  当我历数一件件往事时,我有一种找到了故乡的感觉,<span style="font-size:18px;">想到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些天真无邪的往事,那些开心快乐的岁月,满满当当的都是美好!对</span>于在城市里长大的人,只要能够找到自己成长脚印的地方,虽然没有古树长街老巷,没有青山绿水野花,也应算找到了自己的故乡。</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人到老年了,回头再寻觅人生的源头,数着深浅不一的脚印,一路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父母宽容的爱温暖我们,陪伴着我们;有着浓厚文化气息的院子,在不经意间滋养着我们、塑造着我们,影响着我们,带给我们文化的熏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这一生,没有多大的功名,虽难免被现实裹挟着,但依然能够保持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保持了对生命的感受力,还相信人世间有真情所在,并努力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由此,对着故乡——我生于此长于此的这所军队大院,除了感激,依然是感激,非常的感激。我人生的底色是在这里染上的,伴随了我几十年,并会直到终老。</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