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蝉蜕》（四）/斋夫

水月楼主

小说蝉蜕（四） 作者/斋夫 哒——哒——滴——哒——，滴——滴——哒——哒——！ 军号声在山谷中回荡，清脆悦耳。 “起床了！”有人喊。 班长招呼大家起床，告诉大家怎么叠被子，东西怎么摆放。还告诉大家，刚才那是起床号，今后我们要学会辨别号声，如：出操、收操、开饭、集合、午休、熄灯等等，都要以号声统一行动。 新兵班长都是部队提前安排好的，是从各单位选调的政治、军事、思想比较过硬的一年以上的老兵来担任，离家时的新兵班长降为副班长，高大柱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副班长。 哒滴滴滴滴哒滴滴…滴…滴……，“这是开饭号”，班长说：“走，集合吃饭。” 连队开饭都要列队前往饭堂，路上还要唱着军歌，到餐桌前站好，一声令下：坐下！齐刷刷坐下后这才进入开饭程序。 到部队的第一顿早餐就让不少人眉头紧皱。主食是黄澄澄的发糕，咋一看挺有食欲，一入口却难以下咽。发糕是棒子面做的，有时可能也掺点小米面，和面的时候撒上点糖精，也有放白糖的，但很少。面和的很稀，发好后摊在笼屉上，蒸好再切成小块。吃到嘴里甜不叽叽，别别楞楞地一股味，咽又难咽下，吐又不敢吐，不吃饿得慌，咬着牙硬吞也得往肚里吞。发糕可能是那个年代部队的特产，哪个部队好像都是这做法。在家从未吃过这东西，虽说当兵前大米白面才吃上十来年，却已习惯了大米白面的味道。稀饭就更有点夸张了，说是小米粥，还不如说是小米汤，一个大桶里能照出人影，用勺子搅半天也搅不起几个小米粒来。 吃过饭不再列队，自行回宿舍。在回宿舍的路上，高大柱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此处三面环山，往北下坡有一条蜿蜒山路能通到山下，往远处能看到村庄。营区的两个二层小楼和几处平房，墙全是用瓦块石垒起的，水泥粘缝，从根到顶包括山墙一块砖都没有，也没有用水泥倒立柱和打圈梁，给人一种一晃就散的感觉。往前看就是山，两边高中间凹，好像出门就能碰到脑门，可能就中午一会能见到太阳。 大柱见班长在后面，有意放慢脚步上前搭讪，问班长：“我们这离北京还有多远？在哪个方向？” 班长说：“得有个三四百里吧！我也没去过，具体搞不很清楚。” “还这么远！你也没去过？我们不是北京军区吗？”大柱有点惊讶！ “北京军区就是北京？北京军区大了去了，山西、内蒙、河北、天津，还有北京都属北京军区。” “啊？！北京军区这么大？”大柱半天合不拢嘴。看来一时半会是去不了北京啦！ “我们这离北京算是近的了，号称北京的东大门，我们是为北京守护东大门的。”班长继续说。 班长是福建人，方言挺重，不仔细听、仔细辨有些意思都理解不了，也可能是新兵刚到部队，还不适应全国各地南腔北调的语言。班长当兵已三年多了，他说带完你们这批新兵年底可能就复员了。 新兵连第一天没安排军事训练，要重新分班。 这批兵来自全国五个省市，从南到北，有广东海南的（那时候海南还没单独设省）、湖南的、山东的、河北的和北京的。五个省市的新兵要重新打乱、重新编班。 全连新兵在操场集合，各班班长在一旁一溜排开，连长宣布名单，念到几班，该班班长将手举起，再宣读该班新兵名单，念到谁，即迅速跑步站到班长身后。 分完班高大柱依然还是副班长。一个班哪里人都有，马六庆幸没有被调到其他班，还和大柱在一起。 各班带回宿舍开班务会，先是新兵自我介绍，来自哪里，姓氏名谁，什么文化，有什么特长，然后再表个态，无非是如何遵守纪律，刻苦训练，搞好团结，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等等。三言两语，说的不一定有条理，也不一定连贯，就这意思。最后班长讲新兵连的纪律和要求，日常内务养成，平时注意事项以及相关事宜，还明确了副班长的职责。副班长除了负责为战友们打饭外（全班人员可轮流值日），还要负责检查、督促内务整理和卫生打扫等。 班务会开完后，以排为单位召开党小组会，其他人员自由活动，可洗洗衣服，写写家信，战友间互相聊聊，熟悉熟悉，加深一下印象，也可谈谈心，交流一下思想。就战友间谈心一事，后来又有人在当兵的几大怪后面加了一怪：两个小伙谈“恋爱”！指的就是俩战友经常在营房外、操场边、小路旁谈心。战友间有什么想法，思想上有什么解不开的小圪垯，训练上有什么难题，家中有什么困难，对谁谁有什么看法，等等，都可通过谈心的方式加以解决，以实现互相了解，互相理解，互相促进，化解矛盾，增进友谊，加强团结的目的。 高大柱拿着马扎去参加党小组会，排长问大柱：“你在地方加入党组织了吗？” “加入了！”高大柱理直气壮地回答。 “哎！这党员名单上咋没你？”排长拿着一张纸在那看。“把你漏了？”排长自说自话：“你填过入党志愿书了吗？” “填过呀！”高大柱回答很干脆。 “这就怪了！你先等等，我去问一下指导员。”排长走了。 过了一会，排长回来问大柱：“你填入党志愿书有多长时间了？” “哦——，有三四个月了吧！”大柱回答。 “有没有人告诉你，上级党组织批准了吗？”排长继续问。 “临来的时候我找过在我们村驻队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问我入党的事，他说现在公社干部都在下面村里驻队，还没来得及开党委会。你先当兵走，随后把关系给你转到部队去。我也不懂，我以为我已经是党员了。”大柱不解地嘟嘟噜噜一通解释。 排长相信高大柱说的是真的，但组织关系暂时没过来，党小组会还是先不能参加。遂对大柱说：“这样吧，小组会你先别参加，等你关系转过来后再参加组织活动。 “那好吧！”大柱一脸尴尬，既难堪又扫兴，悻悻地提着马扎灰溜溜地回了宿舍。 高大柱当兵前确实填了入党志愿书，而且是大队支书亲自指导着大柱填的。当年大队支书感觉自己年龄有些大了，也没多少文化，想培养个接班人，正好大柱高中毕业回村，也很优秀，就和驻村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商量，想培养一下大柱。遂先把大柱安排在村校代课，同时兼任大队团支部书记，接着就填了入党志愿书。没想大柱一当兵，计划全落空。 高大柱松松垮垮回到宿舍，见战友们有的趴在床板上写家信，有的在那练习叠被子、打背包，马六和一个海南兵在聊天，语言不通，连比划加说，聊得很费劲。马六见大柱回来，主动递话：你不是参加党小组会去了，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大柱没答话，一屁股坐在铺板上，一声叹息：“唉！这事弄的！” 马六一看大柱情绪不好，没好再问什么，转过脸继续和海南兵聊天。 海南兵是海南琼海的，叫吴琼，长得和名字一点都不匹配，人又小又瘦还黑，雷公嘴小眼睛，说话不多，声音也不大，有时还听不清、听不懂他说的啥。人很老实，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出岛坐船，汽车火车地倒，应该离家时间也不短了，昨天夜里大柱就发现吴琼蒙着被子哭了好一阵，应该是想家了。从大南方跑到大北方，吃也吃不惯，喝也喝不好，语言又不通，外面的事情好多也不懂。昨天晚上息灯前，班长说：都在路上几天了，睡觉前都好好洗漱一下。 新兵连没热水，水管的水倒是也不很凉，自打的井，山泉水刚出来还有些温乎。吴琼打了半盆洗脚水，坐在马扎上，脚还没洗完，就要用绿茶缸舀盆里水漱口刷牙，别人都在那笑他，高大柱一步上前摁住了吴琼的手，说：“洗脚的水怎么还能刷牙？来，我帮你去接干净水。”大柱拿过茶缸到水管上接了一缸子水递给了吴琼。 没想到，来部队还不到一星期，吴琼就出事了。 2024.12.2 作者简介： 姚念龙男字在田笔名斋夫网名水月楼主 1956年出生山东鱼台西姚人种过地教过书当过兵从过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