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炯明与黄娥的爱情（上篇）

呵呵笑笑生

陈公炯明像

陈炯明黄娥夫妻合照（据说，黄娥未留相片，是后来根据女儿形象而绘画调整）

10月下旬，我因寻“仙人茶”，回乡参访海丰县莲花山绿色部落茶业公司，在该司品茶时，十分幸运地邂逅年近九旬的海丰县退休干部陈赛枝阿姨（按海丰陈氏星聚堂辈份，阿姨与我父母同辈，比我父亲多一岁，与我母亲姓名差最后一字，理应呼阿姨为“阿姑”）。阿姨与我一见如故，十分亲切，我们一起品茶、共进午餐，共同探讨同宗先贤陈炯明先生研究问题。之后，陈阿姨把她和他人共同撰写的关于炯明先生及其家人的文章与我分享，令我更深入地了解炯明身世、成长经历、家庭变故、子女情况等，大有受益，大受感动！

下附《将军夫人的眼睛是哭瞎的 ——记陈炯明与黄娥的爱情》就是陈阿姨所写（嘱我转发）。

文中记叙了陈炯明身世、婚姻、家庭、革命、为官、下野、避港及逝世等情节，重点描述了妻子黄娥对炯明的理解、挂念和支持，可见炯明作为伟丈夫驰骋岭表，革命、建设、斗争，令作为普通妇女的妻子十分牵挂，十分忧虑，也十分自豪，夫妻相敬相亲，坚贞和好，令人感佩！

章太炎先生赞誉陈炯明说：“清操绝于时人，于广中弥不可得。”

孙中山先生虽与陈炯明政见不合，但对陈炯明人品一向看重，曾说：“陈炯明不好女色，不要舒服，吃苦俭朴，我也不如。”

由陈炯明与黄娥的爱情婚姻而言，章太炎、孙中山所赞不谬。

受陈阿姨所嘱，现予分享。

下附《将军夫人的眼睛是哭瞎的 ——记陈炯明与黄娥的爱情》（编者：海丰县退休干部陈赛枝)

将军夫人的眼睛是哭瞎的

——记陈炯明与黄娥的爱情

上 篇

1878年1月13日{农历丁丑年十二月十一日巳时},陈炯明在海丰县联安镇白町乡出世，他父亲陈曦庭考中秀才的捷报也同时到达，双喜临门。陈曦庭认为婴儿带来好兆头，欣然给新生儿取名“捷”,意在家庭今后捷报频传，可在捷三岁时，陈曦庭却一病不治去世。捷的祖父陈翰香收购鸡鸭蛋往香港销售，颇有积蓄，娶妻钟氏生儿曦庭；不久钟氏去世，续弦叶氏生儿芬庭；后叶氏病逝，他在香港娶继室吴氏，生儿开庭。陈翰香以为长子能实现他仕途的梦想，谁知曦庭在青云有路时，撒手人间。他观察儿孙辈，能成事者应是捷，但听闻大开庭二岁的捷顽皮，不思读书，为此忧心如焚。即带继室吴氏母子从香港回来，看到长媳杨氏悲泪横流，遂买一个小捷三岁的男孩给杨氏当次子，并相信算命先生：“捷要到县城大地方居住才能发展”的话，倾其积蓄，在其高祖德申公在海城博约街置有的房地，建了前后二座三间过二伸手的平房。留次子芬庭在家种田、管业，自己与继室吴氏,三子开庭和长媳杨氏母子，迁居海城博约街新住宅。并按族辈序字为捷取名“炯明”。为那男孩排名“炯辉”。即送炯明到海城地区最好的学校——黄氏家塾读书。

陈炯明在这学校里结识了小他三岁，聪明好学的马育航。不久，祖父陈翰香病逝，遗下祖母、小叔、杨氏母子三人。于是，陈炯明一家陷入三餐不保的贫困生活，继祖母吴氏和母亲杨氏帮人推磨、舂米赚些工钱维持生计。七岁的陈炯明体味了人世间的炎凉与艰辛.改了贪玩的顽习，发愤读书，立志做人。

黄氏家塾的老师黄鸣岗，原藉海丰县公平镇水寨村。他心地善良，学识渊博，见义勇为，是远近闻名的秀才。他为海城寨仔埔黄氏家族打赢了一场官司，被聘为黄祖祠家塾的老师。陈炯明初入学，黄老师慧眼识英才，看这孩子气宇不凡，十分可爱，第一印象就特别喜欢他.。但后来发觉他面黄肌瘦，细心的黄鸣岗老师多方了解.,知道陷入三餐不保的贫困生陈炯明，经常空着肚子上学时，产生了无比恻隐之心.不但免去了他的学杂费，还经常留他在家吃午饭。这事被聪明伶俐的马育航知道了，他把品学兼优，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同学陈炯明情况告知了家庭。马育航是海丰县城幼石街马举人的孙子.马举人乐善爱贤，重视教育，他让陈炯明和马育航一起，在万寿寺寄宿，三餐由马家送达。陈炯明在家乡上了两年蒙学，有了基础，经过黄老师几年的精心培养，和本人勤奋、不倦的苦读，进步很快，不但博学多才，且胸怀大志。每每作文，愤激贪官污吏的浩然正气，和爱国爱民的热血情怀，跃然纸上，黄老师由衷地喜欢这个出类拔萃的高材生。黄老师娶妻许氏，生二女，长女名招，出生后送泌涛园林姓家作童养媳；次女名娥〈又名云〉,在家养大。她端庄秀丽，明眸皓齿；四书五经，无所不知；女红刺绣，无所不晓。黄老师爱她如掌上明珠，留心选择佳婿。尽管那个年代，儿女婚姻是由父母包办的，但黄老师是开明的知识份子，认为婚姻大事，必须尊重儿女的意见，而他早己属意陈炯明了。

1898年9月21日，西太后发动政变，戊戍变法失败。“公车上书”的维新派谭嗣同等被杀，康有为、梁启超潜逃日本。时年21岁的陈炯明，经常阅读梁启超在东京所办之“新民丛报”,深受维新政治思想影响，开始与马育航、钟秀南等热血青年探讨新政治运动。大年初一，陈炯明与马育航到黄老师家拜年，黄娥步出厅堂，对二位学兄深深鞠躬，落落大方地送茶。然后坐在父亲身旁，静听大家议论时政。陈炯明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无拘无束地指出清王朝落后腐败，激昂气愤指责慈禧杀害谭嗣同……黄娥听至此，表情凝重，眼睛噙着泪水。

陈炯明想：“这位师妹长大了，越发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她不但漂亮，还是一位心地多么善良的姑娘啊!”黄娥在陈炯明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黄娥对父亲的高足心仪已久，如今看到指点江山，雄姿英发的陈炯明，更是心荡神驰??黄老师在他们谈话的眼神中，己知他们彼此相悦。即找朋友向陈母说亲。陈母杨氏素闻黄娥漂亮贤慧，知书达礼，求婚者众，皆被委婉拒绝。想儿子只是贫寒书生，不敢奢望。来者向其说明：黄氏看重人品，不是金钱、地位。陈母大喜，偕陈炯明前往拜会黄老师夫妇，约定求得功名，洞房花烛。

1899年22岁的陈炯明考中清光绪已亥科秀才，即与18岁的黄娥结婚，新婚之夜，陈炯明一边将黄娥的裹脚布丢掉，一边说：“西方国家提倡民主自由，平等博爱；中国老套套太多，人民活得辛苦，妇女更苦，此后，你就不要再裹脚了。”黄娥高兴得手舞足蹈，感到无比幸福，快乐。婚后不久，北方爆发大规模的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攻下天津、北京。清帝、后，出走西安，国势危急。

陈炯明己起救国之心，蓄意革命大业。1900年即与马育航、钟秀南等研究兵法，准备有用。他们同时奔走惠州、潮州、梅州等府，物色有志之士，共图民主革命。是年，黄娥生大女儿宝瑶，尚未满月，祖母杨氏把宝瑶送给海城桥东林姓家作童养媳。黄娥伤心落泪。陈炯明从梅州回家见状，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爱妻。他三岁丧父，七岁又失去祖父，孤儿寡母的生涯使他对母亲的爱看成是神圣的，对母亲的意志看成是至高无上的。所以他不说母亲的是非，只安慰爱妻：“我姐姐出世也未满月，祖母把她抱给钟家作童养媳，母亲第二年就生我了。母亲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可以尽快生男孩。”在陈炯明的关心、体贴、安慰下，黄娥破涕为笑，很快又怀孕了。全家都盼望生男孩，可生下来又是女的，黄娥大哭。陈炯明怕黄娥哭坏身体，一方面安慰她：“男女都一样。”一方面对正在佛像前念经的母亲说：“母亲一向教我们行善积德，儿孙不论男女，我们有责任养育他们。”杨氏想起自己女儿从身边抱走那钻心痛的往事，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意孙女留家。陈炯明把喜讯告知黄娥，黄娥露出了愉悦的微笑。陈炯明为女婴取名碧瑶。养了女儿后，家庭经济更加困难。29岁的陈炯明到惠州和好友张友仁一起，一方面联络革命党人，了解同盟会的宗旨；另一方面替那些到惠州参加科举考试的富家子弟写文章。赚些微资养家糊口。

1904年，陈炯明进入海丰县速成师范学堂就读。此时，大清江山己日暮途穷，中国大地乱像纷呈，1905年，孙中山在日本组织同盟会。1906年2月，陈炯明与马育航、陈达生、陈寅生、钟秀南等具有民族革命意识的热血青年，也组织一个“正气社”。7月，陈炯明考入广东法政学堂就读，开始与时任该校日文翻译朱执信等革命党人联系。朱执信在党人面前经常提及陈炯明品学兼优，热心国事，并形容陈双目炯炯有神，热情好客，能与人一见如故，坦诚相谈，是不可多得人才。

当时，惠州知府陈召棠罪恶昭彰，民怨、民愤如沸。1907年5月，惠州一些绅士决定要告倒陈召棠，苦无人敢在告状纸上具第一名，因为在告状纸上具第一名的要到广州出庭对质，如被认为诬告，有杀身之祸。惠州绅士张友仁，熟知陈炯明为人真诚，爱打抱不平，所以到广州找陈炯明，问他敢不敢具第一名，并说具第一名者可得一千元。陈炯明说愿意具第一名，但不知告陈太守的根据是什么?惠州一些绅士列出陈太守十大罪状。陈炯明亲自到各地调查人证、物证，当调查到有一姓曾十三岁童子被捕后，其乡亲父老诚恳保释，陈召棠亦将其斩首时，陈炯明义愤填膺，愿在告状纸上具第一名。大家赠送他一千元，陈炯明愤然批评说：“我是惠州一分子，我不是为了钱才来参加告陈太守的。”告状到了广州提督，提督审讯，陈炯明和陈太守当面对质，陈太守在人证、物证面前，无言与对，被当场撤职扣押。陈炯明分文不取，那一千元作为广州惠州会馆的建筑费。陈炯明的名声因此大震，大家认为陈有本领，有胆量，又廉洁。

1808年2月，陈炯明回乡过年，三女儿瑞瑶出生后已送步下村施家作童养媳。他看到面黄肌瘦的黄娥的右眼睛变成青光眼，惊问何故?母亲杨氏说：“你义父算你的命，说你有理朝廷无理家，一点不假；黄娥生小孩连饭都吃不上，你却有心为人打官司；黄娥的眼睛还不是操心你的安危操心盲的。”陈炯明恍然记起几个月来，因到各地寻找陈召棠谋害群众的罪证，而忘记给家里寄钱和写平安信，使生育女儿的妻……他心痛了，感到对不起黄娥，负疚的他轻抚着黄娥的右眼，关切地问：“什么时候发病?”“连生三胎都是女的，我心里很难过，又闻你去告陈太守有杀身之祸，惶恐犹虑使我一连几个晚上睡不了觉，突然感到右眼胀痛，看东西有点发雾，眼痛得十分利害，看不清东西。”“有没看医生?”“看了。”黄娥几个月来，天天都记挂着陈炯明的安危，现见到日夜思念的丈夫，激动地拉着陈炯明的手，她发现陈炯明的手在发颤，她知道感情深沉的陈炯明，在无声地为她的眼病自责而颤抖。她安慰他说：“您平安回来就好。”

陈炯明既感激妻子宽阔无边的爱，又担心妻子那悲悯柔弱的心，承受不了未来的革命风暴。在革命事业和爱情、家庭二者之间，他必须以事业为重。男人志在四方，自古忠孝难两全.自己早已将身许国。这次回来，还要在五坡岭上的“方饭亭”前，与志同道合的马育航、钟景棠、钟秀南、陈达生、陈觉民、陈瑞棠、马伯颜、马镜如等三十多名秀才、知识份子宣誓结盟，参加民族革命运动。他为了提高妻子的承受能力，婉转地对黄娥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从事的活动都是有利于民族，有利于祖国，你不要听是风就误作雨，为我操心操坏了身体。”接着他介绍了鉴湖女侠秋瑾的英雄故事，和本县黄殿元的英勇事迹，唤起她的民族大义。

陈炯明在联安白町乡里故居

1909年，陈炯明当选为广东省咨议局议员，旋又被任为常驻议员，他与副议长丘逢甲，提出多项革新议案，并联名提议禁绝一切赌博。是年12月，他与丘逢甲乘赴上海参加各省咨议局联合会之便，秘密加入同盟会，成为在广东谘议局中唯一革命党人。为推翻满清王朝，拯救危难国家，置生死成败于不顾，凭着一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革命精神和勇气，在香港开设乐群书报社，作为联络党人的机关。当时天气十分寒冷，陈炯明冒着严寒，往返香港广州，与新军军官倪映典、赵声联系，策划新军起义。

1910年2月，新军在广州燕塘驻地起义失败，当局"密缉"陈炯明，陈逃往香港后，潜回海丰.不久，四女儿淑瑶出生，送红草田中央柯姓家作童养媳，黄娥又一次伤心落泪，眼病发作，陈炯明无暇顾及。

因他紧张地与刘师复、朱述堂、高剑父等十二人组织“支那暗杀团”,陈炯明负责执行两广都督张鸣岐，水师提督李淮死刑。这是十分秘密而又万分危险的工作，随时随地都有为革命献出生命的可能。这时，马育航、钟秀南找他商议解决后顾之忧的问题，马育航、钟秀南建议移家眷到香港，但陈炯明认为他们家属可以移居香港，而自己参加秘密活动是不能张扬的，故决定不移动眷属，但不给家人指条后路，不让爱妻的思想有所准备，他又很内疚。因此，他对黄娥说：”我是省议员，在外面有许多事情要做，万一出了危险，你母女就和母亲、开庭叔回老家白町乡务农。”黄娥听出了丈夫的弦外之音，神情紧张。陈炯明为了缓和黄娥紧张的情绪，委婉地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的利益，在外有很多朋友，你不必为我担心，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黄娥捂住陈炯明的口说：”阿尼陀佛，吉人自有天相!”从此，黄娥天天为陈炯明的平安祈祷。

1911年初，陈炯明在香港参与广州起义统筹部，任编制课长，与马育航一起，把起义军第一批炸药运回广州。三月，组织广州起义，任选锋队{敢死队}第四队长，起义失败，陈炯明同乡陈潮是敢死队成员，成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被误传为陈炯明。于是，陈炯明全家都沉浸在悲哀欲绝之中，后获悉牺牲者不是陈炯明，但黄娥的心没法平静，时刻悬着陈炯明的安危，才下眉梢，却上心头，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她的眼病又发作了。

是年十月，东江革命志士咸集香港，为响应武昌起义，策划惠州起义，推选陈炯明为总司令。起义胜利后，起义军称“循军，”后称“粤军。”陈炯明率军进驻广州，十一月，被公推为广东省临时代理都督、副都督、都督。那年冬天，寒风刺骨，细雨罪罪。时任财政厅长马育航从上海坐船回广州，己是半夜二时.他看陈炯明办公室亮着灯，走进去，看陈炯明在办公，生气地责问：“我以为你回家乡带黄娥来省城看眼疾，怎么又在伏案办公?”陈炯明站起来，搓了搓手说：“我在加班，做完这些工作，我就回去。”马育航诚挚地劝说：“文字工作可叫秘书，你又何必样样都亲自过目和撰写?你这样做，要到什么时候才做完?黄娥的眼被你误了。”陈炯明心情沉重地，深深地嘘了口气说：“我怎不知阿娥的眼病越来越严重，无奈现在百业待兴，不把公事办妥，怎能??”马育航抬头看到墙上挂着陈炯明自撰的二句话：以拔乱致治为任，从艰难困苦做人。这是陈炯明的自白，马育航沉默了。他们沉默了一阵，陈炯明说：“我决定新年开始，严禁赌烟，拆除广州城墙，选派学生赴日美留学，请您在经济上支持。”马育航说：“我尽力而为。”

（下篇另起一文发出）

陈炯明海丰县城故居（定威将军府）

惠州西湖紫薇山陈炯明史料陈列馆

陈炯明——新文化运动的主要践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