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家左近有一处园子,似乎是一处私产,我们搬到此地已有九年,一直没有造访过。这天是一个晴朗的冬日,天气不算冷,我便携了儿子一同前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园子背靠着永定河,紧邻马路,入口贴近园角,很是偏僻,不经意间容易错过;然而门藩未设,大有一种磊落不拘的气质。信步入园,两边种着梧桐树,在十月的寒风里,抖擞着几片稀稀拉拉的黄叶。更多的叶子,则堆满了墙阴,提前进入轮回的末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园子大约有三四亩地的光景,正中一座花坛,栽着几株光秃秃的梨树。主体建筑是一座徽派风格的两层小楼,四周幽篁掩映,像是一处会所。门口立着三开一进的木牌楼,柱子、椽子都裂开了,似乎是个从外面移来的老物件。两边立着石赑屃,斗拱上居高临下地雕着一对狮子,横枋上是男耕女织、相夫课子的场景,衬着主楼的粉墙黛瓦,颇有些古穆的意境。只是这满地落叶、尘埃不扫,一片萧瑟颓废的景象,难道是“主父西游困不归”,又或者是三年疫情的摧残、生计无门,主人便弃园而去了?年复一年,无人理会,任由春花秋月朝夕过从、城狐社鼠自由啸聚,演绎着一场又一场无人赏会的人间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透过镂空的花格围墙,似乎能隐约窥见室内的光景。这么好的处所,想必它原来的主人,应当也是个雅人。窝在这幽静的理想国里,平日里读书煮茗,有朋则坐而论道。若非世事变迁,便足以消遣这无聊的人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只是这“若非”二字,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红尘劫。理想遥不可及,现实却仍然是一片狼藉。——好在那些“遥不可及”的理想,也曾短暂驻留过我们的指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某一个瞬间,人类做回了时间的主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如这一个瞬间的我,凝视着这玻璃窗后的深邃虚空,与那位素昧平生却又似乎一见如故的园主,在注目中无声地交流。一息神游,也做了回这园子的主人。</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