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甲骨文

方圆

多年前，与道友南下广州，参与皖军书法华夏行活动。其间专门用半天时间，在广州新华书店购书法方面书籍，同道多买字帖，我却对书法理论书籍饶有兴味，流连徘徊几个小时，翻翻检验，最终选了三本书，其中一本是《甲骨卜辞通义》。只是这本书买回便束之高阁，尘封起来了。最近，为了和老年书友交流篆书，才拆封这本书，开启了与甲骨文的对话。

约公元前16世纪至前10世纪是一个充满神秘与探索的时代。智慧的火花在龟甲与兽骨上跳跃，凝结成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汉语文献形态——甲骨文。这一名字似乎蕴含着无尽的不测与厚重。它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逐渐从契文、甲骨刻辞、卜辞、龟版文、殷墟文字等名称中演变而来。商代与西周早期，先民们为了预知未来、寻求指引，常常在龟甲或兽骨上刻写卜辞，向神灵询问吉凶祸福。这些卜辞，既是他们对未知的敬畏与探索，也是他们对生活的记录与感悟。公元十九世纪末，一些药商从龙骨中发现文字，有心人开始研究，以致这些刻写在龟甲兽骨上的文字，为我们今日所见。

甲骨文，以其独特的文字特征，成为书法史上的一朵奇葩。它的字形古朴而生动，线条简洁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个小巧的艺术品，蕴含着无尽的魅力与韵味。在用笔方面，展现出了古人对笔法的精湛掌握。虽然当时的书写工具简陋，先民们却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技艺，创造出了独具特色的笔法。他们的笔画往往起收果断，线条流畅而富有弹性，既体现了古人的豪放与洒脱，又展现了他们对细节的极致追求。在结体方面，更是独具匠心。它的字形结构紧凑而富有变化，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有着自己独特的形态与韵味。这些字形，既有象形之趣，又有会意之妙，让人在欣赏中感受到了古人的神思与创造力。而在章法方面，则展现出了古人对整体布局的高超把控能力。它们或疏密有致，或错落有致，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精心安排的音符，共同谱写出了一曲美妙的乐章。这种章法的运用，不仅使得甲骨文在视觉上更加美观，更在无形中提升了其艺术价值。

如何汲取甲骨文的营养，丰富现阶段书法创作？甲骨文幽幽然作答：在笔法方面，起收果断、线条流畅，后世书法家们从中获得了宝贵的启示。并不断从中汲取灵感，不断探索与创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笔法风格。这些笔法风格，既体现了自古而来的神采与技艺，又展现了书法家们的创造力与想象力。在结体方面，字形结构紧凑而富有变化的特点，也为书法家们提供了重要的借鉴。他们通过学习甲骨文的结体方法，不断尝试与突破，创造出了更加丰富多彩的字形结构。这些字形结构，既保留了甲骨文的古朴韵味，又融入了现代审美元素，使得书法作品更加具有时代感与生命力。而在章法方面，整体布局与节奏把握更是对书法家们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们通过学习甲骨文的章法特点，不断探索与尝试，逐渐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章法风格。这些章法风格，既体现了古人的智慧与审美观念，又展现了书法家们对艺术的不懈追求与探索精神。

甲骨文对后世书法创作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它不仅为书法家们提供了宝贵的技法借鉴与灵感来源，更在无形中提升了他们的艺术修养与审美能力。正是这种影响与传承，使得书法艺术得以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成为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晚清以来已经涌现出一批用甲骨文笔法和形态创作书法作品，它们以静穆的神态告诉我们：古朴其古朴、典雅其典雅，线条流畅，字形简练，给人以沉稳庄重之感，反映了古代文字的原始韵味。字形中融合多变的曲线与直线，线条粗细有致，构成特有的节奏感和韵律，展现了丰富的视觉层次。笔画既有刚劲有力的一面，也不乏柔和流畅之态，刚柔相济，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使得字形生动有力且不失优雅。形的雕刻感赋予了字体以浮雕般的视觉效果，线条的精细处理和勾勒展现出一种刻画的质感，增强了字的艺术表现力。罗振玉、王懿荣、董作宾等做出了先期的探索。

在这场对话中，我们仿佛能够听到古人的心声与呼唤，感受到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与追求。同时，我们也在这份古老与现代的交融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精神寄托与情感共鸣。带着敬畏与感慨，习篆者在书法的道路上，以甲骨文为起点，不断探索与创新，让三千年之久的书艺在新时代的阳光下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当下，书法创作热潮持续高温，许多人在探索书法真谛。有些人，强调书写技术，孜孜追求古人笔法，一笔不准死不休；有些人，注重书写情怀，以文化素养润泽笔砚，放纵书写，一任世人责骂，我自畅游书道。其实这两种选择都没有什么对和错。甲骨文被发现有十多万片，疑似汉字四千左右，被人识读近千字。这并不影响甲骨文作为汉字书法逸品的权威性。任何一种书体，对于书写者来说都是一条心性表达的路径，重技也好，重情也好，表达者之表达也，能夠心手双畅，娱乐自己，也就实现了书写的使命。所以，甲骨文告诉我们：无须了解我更多，只要愿意听我诉说，我们终将成为至友。

袁文长二0二四年十二一日于天鹅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