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家乡的那条河,始终在我家门前流过,一直向前流去,我不止一次问她,你要到哪里去?她始终没有回答。</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记忆里,这条河在村东。她的东边是庄稼地,靠河畔是菜园子,靠山根种着许多南瓜,南瓜顺着灌木丛往上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似乎要爬到东山和烧了沟梁顶。南瓜和菜园之间是望不到边的玉米地,星星点点有几块谷子或者黄豆,菜园边是一行核桃树,核桃树很老了,老的掉皮,这些核桃树很懒,懒得似乎好几年结一茬核桃。河的西边是错落有致的土窑洞,窑洞靠山而建,北头的窑洞几乎和山顶一样平,我家的窑洞最低,离河最近,“近水窑洞先听水”的优势很多人家是感受不到的。</p><p class="ql-block"> 门前就是河,难免发生许多与河有关的故事。童年,河是我最快乐的游乐园。春天小河边的柳树被我祸害的不少,做个柳哨,旋个喇叭,开个个人“音乐会”。捉几条小鱼,开膛破肚,河里一洗,泥巴一裹,火上一烧,胜过佳肴。“和尿泥”也是我的拿手戏。童年的夏天,几乎是光屁股长大的,约几个小伙伴,木桥上站一排,扑通扑通跳进水里,能洗几个小时,兴致来了打水仗,把泥巴糊满一身,比防晒霜好多了。收庄稼的时候,挖几个土豆,偷几穗玉米,扒几个红薯,河里一洗,挖一个灶台,垒一些土块,点一把篝火,烧一个小时,土块红了,土豆、玉米、红薯放进去,灶台口一堵,一镢头下去,土块埋住了美食,等待是一种煎熬,馋的口水直流。好容易等到焖熟了,吃得小嘴巴黑乎乎的,河水一洗,满河滩疯跑。河水结冰后,和小伙伴,戴着高粱杆做的眼镜,拉着玉米杆做的小车车,提着玉米杆做的灯笼,滑着自制的冰车,在天然的溜冰场能从太阳冒红,玩到黑天雪地,冷了抱一抱玉米杆,点堆火,火化了冰,人落了水,依然是快乐的。</p><p class="ql-block"> 门前的小河有数不清的快乐,河边的大石头上还有棒槌留下的痕迹。小时候每每夏天的中午,母亲和村里的大娘婶婶们,总是相约河边洗衣服,拆洗被褥。那此起彼伏的棒槌捶打衣服的声音犹如绝美的和旋。我最喜欢干的事是蹚河,这个时候母亲是不会责备的,因为我有充分的理由———那就是把母亲洗的衣服晾晒在河中心的草坪上,等太阳落山了把那花花绿绿的衣服一件一件收起来,叠整齐,放到洗衣盆里端回家。</p><p class="ql-block"> 长大后不再跟着母亲去洗衣服,而是自己去洗。与其说是洗衣服,不如说是去等待一份朦胧的爱情。大姑娘和小媳妇洗衣服的时间和地点,是不一样的。小媳妇洗衣服急死忙活,一洗回家做中午饭。大姑娘洗衣服慢条斯理,洗着衣服想着心思。我把衣服拿到河边,大姑娘给我一洗,这其实是约会的最佳选择,既没有人说闲话,又能说悄悄话。嘿,门前这条河泛着调皮的浪花,羞红了姑娘的脸。</p><p class="ql-block"> 带着孩子回村,去河边钓鱼,挖蚯蚓,捉螃蟹……这条河竟然混到了村西,河里竟然没有一个孩子。我顺河而下,寻找儿时的搭石(我们当地人叫“列石”,发音“捏石”)——也就是一种便于过河的“桥”。但是我没有找到一处搭石。就连当年的“南头坝”“凉水泉”都没有了搭石。我好奇地询问发小,咋不见搭石了。发小笑着说:傻冒,现在社会谁去费那劲垒搭石,有那功夫绕道不就行了。我不禁头岑岑,差点泪潸潸。</p><p class="ql-block"> 岁月瘦了门前这条河,我欲挽起裤腿趟过河,看看对面的凉水泉——当年村民的生命之泉。“孬娃,不要命了,现在这天气还敢蹚河?好腿人都过不去。再说凉水泉早都没水了。”</p><p class="ql-block"> 站在河边,我沉思了许久,家乡这条瘦河,都难以蹚过,人生大大小小的河更难过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