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番薯粥

灯火阑珊

　　临睡觉前 ，妈妈问：“明天早餐吃什么？”我脱口而出：“番薯粥。”妈妈笑着回答：“好的。”番薯收获的季节，还有什么早餐，能有番薯粥这般诱人。

缺衣少食的年代 ，番薯一上场 ，就意味着怎么也饿不着了。

番薯全身都是宝。番薯滕是非常好的猪饲料，养猪全靠蕃薯藤。新鲜的当年肯定是吃不完的 ，就要放到饲料坑里存到下一年。饲料坑里加满切细的番薯滕 ，踩实，上面铺上棕树叶，再摊上竹片 ，在竹片上压上大块石头，注满水就可以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猪 ，都会在猪舍旁或者厨房外建一个饲料坑。坑里如果实在装不下了 ，就晒干装到化肥袋里保存。

　　番薯可以生吃，当然一般都是熟吃。可以当菜烧，但更多的是当主食。番薯刨丝晒干，用于拌玉米粉蒸玉米饭，光有玉米粉是蒸不熟玉米饭的。磨成粉制作山粉粿，是过节、待客、摆酒席必备的点心。小时候还没有晒番薯干一说 ，因为那太奢侈了，正餐都吃不饱 ，怎么可能考虑零食。分拣剩下来的小番薯，是用来焖熟吃的，偶尔会焖焦，倒是更好吃。在火炉里、灶堂里、火熜里煨番薯，那只能是悄悄地干，太香了，被人发现分不匀啊。

说了这么多，最简单的也就是天天当早餐或者晚餐吃的，就是烧成番薯粥了。小时候家里人口多，烧粥的番薯切成大大块，放一点点米 ，以番薯为主 ，煮一大锅，早上吃不完中餐、晚餐继续吃。

我最喜欢吃番薯粥了 ，那香香的味道，甜甜的感觉，怎么吃也不会腻，米饭那有粥好吃。有时早餐剩下还有一点点汤水 ，中餐用来浇饭，没菜也能下肚。就是现在，如果是我自己准备早餐，我一定烧番薯粥，三人餐，一个不太大块的番薯就行了。妻子不喜欢吃，要求将番薯切成粒，但我还是喜欢大块点的。单位食堂偶尔也会有，虽然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番薯藏在粥里，但还是我的首选 ，端上两碗是必须的。

以前烧番薯粥都喜欢选淀粉含量高的 ，要硬一些 ，咬上一口更有嚼劲 。现在因人而异，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淀粉含量不高的番薯，吃起来软乎，而爸爸虽然87岁高龄，却依然喜欢硬点的，所以妈妈烧粥会挑选两种番薯，照顾各人的喜好。

　　说起番薯粥 ，不禁让我想起外公刨番薯皮的故事。

外公患有青光眼疾，年轻的时候能看到一点点光亮，晚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每年都会到我家住些日子，视线模糊的时候还会帮着家里干点活，比如刨番薯皮。家里有九口人，外公来了就十口人了。晚上就得准备次日烧粥的番薯，得有一篮筐。因为视力不好嘛，外公刨不干净，番薯上留下一丝丝薯皮，在我看来就是花番薯，觉得挺好看的。轮到我刨薯皮时，我就故意留下一圈圈的薯皮，还很得意，弄得第二天烧早餐的奶奶哭笑不得。

外公身材魁梧，脑子活络，如果不是眼疾困扰，我想他一定是干活的好手。虽然眼睛不便，记性却很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上过私塾，问妈妈她也不知道。但他对早年的万年历烂熟于心，我大叔也喜欢研究历书，外公来家时他们总会一起探讨。每天是什么日子，属什么，适宜做什么，外公一清二楚，村里人有红白喜事，都会找他选日子。大叔也跟他学会了这一招，现在仍然派上用场。

外公还有一项技能无人能及，就是只要是家里的人，手让他摸一摸，就知道你是谁。每次我去看他都先不发声，让旁边人也不说话，把手递过去，他细细的摸一会，就能喊出我的名字，即使很长时间没去看过他，也从没错过，让我叹服。

　　番薯粥的香甜与浓郁，仿佛在诉说着家的故事，传递着爱的温度。 如今我们早已告别吃不饱的年代，饮食品种五花八门，粗粮杂粮相互搭配，但那晚甜甜的番薯粥依然是我的最爱，怎么吃也不会厌，难道这也是不忘初心吗？

（2024年12月1日 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