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在记忆里的青春往事（一）

萍水相逢

1989年9月，母亲担心辍学在家无所事事的儿子学坏，于是把经常在外流浪不回家的我找了回来，认真征求我对今后的打算。当年我们镇上跟宜春交界的枣木村附近发现了储量丰富的煤炭资源，由于当时政策监管不严，小窑煤井盗采滥挖现象严重，煤炭运输等相关行业发达，很多同学朋友都在学驾驶跑运输。想想开车既赚钱又威风神气，还能走南闯北增长见识，于是便跟母亲说想去学开车。母亲无奈只好东挪西借的凑了二千块钱让我到宜春林业汽车驾驶培训学校去学汽车驾驶，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差不多是我父亲一年多的工资。

宜春林业汽车驾驶培训学校位于宜春市西效，是一所寄宿式的学校。记得我当时被分在11号车，共有10名学员，师傅姓袁，年龄40多岁，长得高高瘦瘦的，绰号“长子”，讲一口标准的宜春本地话，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学员也天南地北，萍乡和宜春本地的居多，还有黑龙江的大师兄“黑塔”和上海闵行的“阿拉苟”。

学习科目是根据考试内容设定的，跟现在的考试内容稍有不同，分为理论考试、倒桩入库、搬库和路考四个科目。当时理论考试要学习一个月，除了交通法规和安全行车的基本知识，还要学习汽车的机械原理和简单的汽车维修。桩考包括倒桩入库和搬库，路考则跟现在差不多，不过记得不同的是有刹车失灵等紧急情况下的抢档等内容。

当时的教练车是一些即将淘汰的老解放牌汽车，这些老爷车前面视线极差，前轮位置基本看不到要靠自己凭经验摸索。因为我们这期是九月开学的，记得那时每天练车前，学员们都会先将水箱加满水，然后再拿着摇把子摇上一阵将车子预热，这样车才能发动起来。冬天天气寒冷，摇车预热就需要更多时间，大家轮流上阵用力比拼，在寒冷的气候下摇得自身发热出汗，在当时也不失为一种御寒锻炼的方法。

那时的教练脾气普遍比较大，甚至有些比较难侍候。有些教练还经常会以让学员多练习为由，带领大家跑一些遥远而偏僻的地方，中午则让全体学员凑份子钱请教练在外面吃午饭，还必须好烟好酒的供着。我们车的袁师傅也属于烟不离手酒不少餐的人，每天都要喝得面红耳赤。那时候虽然条例规定不能喝酒开车，但平时对酒驾和醉驾抓得不严，也没有现在时不时突然出现的拦路检查，所以好酒的袁师傅每天都要喝上几杯。东北大师兄黑塔不但人豪爽，酒量也特别的好，跟师傅两个人最是投缘，天天推杯换盏的喝得不亦乐乎，每每喝高了勾肩搭背的最后师徒变成了兄弟，这让我们这些不会喝酒的师兄弟们既羡慕又乐于看笑话。

不过袁师傅倒蛮有些本事，不管喝得多高，哪怕是你看他在眯着眼睛打瞌睡，但只要你开车出了点差错，他立马就会睁眼醒过来，头上扇你一巴掌还不停的爆粗口骂人，让我们这些徒弟们都有些害怕。

最难忘的是那年大年廿二，临过年快放假了，师傅带着我们到温汤泡温泉。中午大家在温汤凑了份子钱吃饭，师傅跟大师兄两个差不多喝了二瓶酒，饭后大家又凑钱在附近的地矿招待所里美美的泡了二个小时的温泉。本来就喝得差不多的师傅在泳池高温蒸气的加持下更是醉意朦胧，不但说话语无伦次，脸上和全身都是通红通红的，我们都说让师傅休息两三个小时吃完晚饭后再回去，但师傅却酒意上头，执意要早点赶回去。我们这些徒弟也没有办法，拗不过只好跟着师傅往回赶。

由于那时大家都才刚学习上路不久，驾驶技术除了大师兄早先摸过车还可以，其他人都还不熟练。师傅还是一贯的在副驾驶位置上眯着眼睛打瞌睡，因为大家知道师傅醉得比往常更厉害，我们虽然也还是按照以前五公里换人的惯例轮换，但都开得比以往缓慢谨慎。不料在轮到“阿拉苟”驾驶时，在一个上坡转弯的地方，从前方急速驶来一辆货车，“阿拉苟”由于心中发慌，在避让过程中打方向过猛，导致我们的车子猛的向山下悬崖开去。一直在车厢前面观察的我们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叫，而被我们的叫喊声惊醒的袁师傅在副驾驶上条件反射性的一脚紧急制动，才让我们的车子在即将掉下悬崖的一瞬间停住了，而右前轮都已经悬在空中。不但车厢里面的我们吓得面色发白乱成一团，袁师傅酒都吓醒了，而“阿拉苟”更是被吓得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找死啊”，师傅一巴掌扇在“阿拉苟”的头上并不断的爆粗口，我们也急急的爬下来怕车子掉下悬崖。下车后仔细查看更是吓得咋舌，真险啊！右前轮几乎完全悬空，左前轮都只差50公分的距离，我们的车子就将从百多米高的悬崖上摔下车毁人亡，这又让被吓醒过来急忙下车的袁师傅勃然大怒，他拿起车厢里面一根倒桩用的棍子又想去打“阿拉苟”，好在这回“阿拉苟”蛮机警，一看师傅边拿棍子边骂人就急忙往后面跑，师傅追了几步看追不上了又狠狠地骂了几句才罢休。

如何把车子从悬崖边倒回来也是难事，前面车头都滑出去了，有一边还悬挂在了半空中，人坐在驾驶室倒车怕车子掉下去有危险。靠学员们推车也不现实，由于悬崖那边不能站人，前面也悬空推不了，所以只有从后面用车子拉才比较稳妥。于是只好私下打电话请培训学校的其它教练车来救援，这样一直等到了下午六点多，才在兄弟教练车的帮助下，从后面把车子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好在车子没有任何损坏，师傅还特意嘱咐我们，回去后任何人不得宣扬，避免得学校知道后会对教练进行处罚丢面子。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但却一直在我的记忆中难以忘怀，每每想起都觉得历历在目让人害怕。毕业之后，师兄弟们都各奔东西，由于那时通讯不发达，渐渐的大家也都失去了联系。2011年有一回我因公到宜春出差，特意去了林业驾驶培训学校，可当时学校由于竞争激烈己濒临倒闭租给了别人，仅仅了解到我们的袁师傅已经因病不在人世，自此我跟原来的师兄弟们彻底的失去了联系。2015年冬天，我开车在萍乡火车站接人，刚好看到一辆出租车司机好象是萍乡湘东广寒寨的温师兄，上前拦车一问果真是他，可惜由于他出租车上载有客人，我也要候车接人，匆匆聊了几句便分开了，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甚为遗憾。再后来，我跟师兄弟们便彻底失去了联系。

此时此刻，再去回想当年在宜春林业汽车驾驶培训学校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间己经悄然度过了三十五个春秋，依稀还记得师傅和师兄弟们的音容笑貌，那些驰骋在记忆里的青春往事如播放电影般的不断浮现，我的师兄师弟们，你们过得还好吗？是否也和我一样，偶尔会想起那曾经在一起学习和嬉戏的快乐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