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记忆】菜窖

小桥流水

又是一年秋冬之交，每每这个时候，东北老家家家户户都开始腌酸菜，当气温降到0℃以下，就会把余下的白菜放到菜窖里贮藏。由此，我想起儿时我家的菜窖。

“菜窖”一词对于现在人来说可能是陌生字眼。可对于我这个上世纪60年代出生在农村的孩子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因为小时候东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菜窖。

菜窖是北方农村用来储存冬菜的地方。在我的老家辽西乡下，菜窖到处都能看到。那时的人们把自家地里种的白菜、土豆、萝卜等蔬菜都存放在菜窖里面，留着冬季食用。于是挖菜窖就成了家乡人的一件大事。

菜窖一般选在自家院内，出于方便和安全。儿时，我家的前后院都比较大，但是一到冬天，我家的后门都封住了，以免北风从后门吹入，再说，后院挖菜窖贮存蔬菜也不安全，怕别人翻墙下菜窖偷菜。因此我家每年挖菜窖都在前院的菜地里。

挖菜窖其实很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力气就中，它有点像盖房子。尽管它费时费事，但大多数人家还是愿意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找块合适的地方挖菜窖。过完立冬，就开始挖菜窖了。菜窖的大小根据自家蔬菜多少而定。

小时候，因为我家人口多，所以我家菜种的就多，前后园子基本上都种大白菜，家里大大小小的白菜有上千斤，能垛两大垛，除了自家腌两大缸酸菜外，余下的白菜在上冻之前都要放到菜窖里，我家菜窖就挖得大。

菜入窖之前，俺娘总是把白菜收拾得干干净净，先把外面一层黄叶子择掉，摘得干干净净，然后放在地垅上晾晒，把白菜的水分蒸发掉一些，目的是便于储存，白天晾晒，晚上抱到一块整齐地垛起来，然后用塑料或棉门帘子盖上，这样晾晒几天后，菜变蔫了，再放到菜窖里储存。

我小时候，俺家菜窖基本都是俺爹和哥一起挖，再后来，大哥二哥先后成家另过，挖菜窖基本就俺爹和我了，但我也只是打下手，负责把土堆远些。

菜窖挖好后，上面先搪上几根粗一点的檩子，然后在檩子上密密地铺上一层玉米或者高粱的秸秆，都是成捆的，然后开始培土，把秸秆厚厚地盖起来，捂个严严实实。不过土不能铺太厚，免得塌掉。还要在上面东南角留下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窖口，通风口，让空气流通，调节温度，避免一氧化碳中毒，进入菜窖里有长长的梯子，窖口一定要用高粱秸秆编好，窖口的盖大多用木板或者旧棉被；挖好后的菜窖形状，高出地面二尺左右，四周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带着斜坡，用锹拍打实诚，不让它透气，窖里冬暖夏凉，俨然是一个大冰箱，无论外面怎么冰天雪地，寒风刺骨，里面却温暖如春。

菜窖必须挖到两米多深，挖浅了容易冻透，存储的白菜吃起来就有一股冻腥味、变皮条了，这一冬的白菜就不好吃了。

一个菜窖，基本承载了我们一家人冬季蔬菜所需，因为那时，整个漫长的冬季基本就是以白菜和酸菜为主。

挖完菜窖就意味着给过冬蔬菜安了家，等把蔬菜都运到菜窖，人们就开始放心猫冬了。无论外边刮多大风、下多大雪，人们也不担心自家的蔬菜受到伤害。因为菜窖是天然的储藏室，经过菜窖储藏的蔬菜特别好吃，比现在冰箱的蔬菜更新鲜、更有味。

每年在霜冻到来之前，我家的白菜、萝卜、土豆都顺利地下窖了。把白菜下到菜窖里时，都是俺爹或者俺哥在菜窖的里面接着，俺和娘在外面来回抱白菜，放到篮子里，递到他们手里，再由他们一棵一棵整齐地垛在菜窖里。晚上还要用破旧棉被或棉门帘子，盖上洞口，防止白菜受冻。

随着时间的推移，春天天气渐热，白菜会发黄糜烂，为了及时阻止白菜继续烂下去，一个冬天，俺爹就不时地去菜窖里收拾，把发黄发烂的菜帮子去掉，稍好一点儿的留下，用菜刀剁碎喂猪或者鸡鸭。

当然，有时候赶上年景好了，俺爹也会破天荒从集市上买来一篓梨或者一筐苹果，留着过年吃，平时就把它放到菜窖里。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自告奋勇下菜窖取菜，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就便顺个苹果或者梨吃，也不用洗，用衣袖擦吧擦吧三下五除二就造完了，再往上拿菜。

记得一次，俺村老张家办丧事，我看热闹逃学，被俺爹知道了，好一顿揍，这是俺爹平生唯一的一次揍我。回到家，我就找个机会躲到菜窖里，不是怨爹打我，我从小就自尊心强，不让人说我，这次我挨了揍，更觉得没有脸面对亲人，想来想去，菜窖里暖和，就下到菜窖里藏起来，等晚上吃饭了，全家人发现就少了我，到处找我，到左右邻居家打听，都说没看见我，后来回家时发现菜窖门是开着呢，才找到我。并告诫我：“菜窖里缺氧，一氧化碳中毒你就没命了。”那时也不知道啥叫一氧化碳，不过那次事件之后，我再也没有逃过课，并且用心读书，终于考入师范。

后来我考学工作离开了老家，但是在东北工作那五年，特别是结婚成家之后的第二年，工厂为了提高教师的福利待遇，破天荒分给中小学年轻教师一套住房。分给我的是一楼的一室一厅，更巧的是，住房有院有菜窖。当秋冬之交，工厂福利科为工厂职工从建平购买土豆、大白菜和苹果，因为有这菜窖，这些蔬菜和水果一股脑全放到菜窖里，整整吃了一冬一春，非常保鲜，特别是苹果，吃到开春三四月还是脆的。

1989年12月，告别故乡，来到千里迢迢的河南许昌，毕竟这里地处中原，比老家要暖和得多，时兴的蔬菜四季不断，谁家还用菜窖贮存呢，都是现吃现买，所以河南农村家家都不需要菜窖了。

现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餐桌上不再是单一的大白菜了，大棚“搞乱”了四季，所以白菜也不用储存那么多了，更不用挖菜窖储存了。因此挖菜窖储存白菜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小时候挖菜窖的经历，已成为我永久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工作关系，我已远离家乡几十年，关于菜窖的记忆逐渐模糊，但每到秋末冬初，当看到满载着白菜、萝卜、大葱等蔬菜的车，并响起叫卖声时，菜窖的记忆又鲜活起来。

现在想来，那个菜窖不光给我的童年带来了丰富白菜土豆，也给我的童年留下很多美好回忆。现在随着高楼大厦拨地而起，地下已经都成为车库，菜窖除了老家农村，城市里谁还需要呢。

好怀念儿时的菜窖。

文字：小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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