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2024.11.20.日记

阿妮老木

婆婆病了，病得很重。

前不久（10月28日）婆婆在家门口的路边摔了跤，虽然摔得不算很严重，但毕竟是九十多岁的老人，本来就怕摔倒，那怕是一点点的伤恢复起来也是很不容易。

医院检查颈椎和胸椎有两处受伤，其他没大碍。由于婆婆年纪大了不宜做手术只能慢慢恢复。九十多岁的老人恢复骨伤该是多么不易。在医院住了几天婆婆就执意要回家，只好离开医院住到县城侄女租住的屋里，家人小心细致照顾，但还是有了肺部感染，加上奶奶心情烦躁，不吃不喝，精神越来越差，吵嚷着要回老家，只好将她送回村里。

阿苦妹妹退休前是做护士工作的，所以她一直守在婆婆身边做后续治疗和护理。当我和老王知道情况后也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11月20日中午我和老王到家了。

阿苦妹妹日夜陪护在婆婆身边，打针、喂药、消炎、补充能量一直在用心治疗着，在外打工和已经出嫁的侄儿侄女们都赶了回来，他们24小时轮流精心护理，但愿老人能渡过难关。

我们回来几天了。婆婆的病情时好时坏，时不时还很危险。

今天是周末，阿苦去县城购买一些东西。早些年老公公在世时就为婆婆准备好了去逝需要用的棺材，早在公公去逝安葬时，家人就做好了双坟和墓碑，婆婆去逝时墓碑只需添加婆婆去逝时的时间就好。

大姐家的女儿阿娜、阿恰、阿杜和阿恰妹妹家的孩子：阿娜和他的丈夫、阿妮、阿恰和她们的弟弟阿坡……家里许多侄儿侄女孙儿孙女们也都回家了。他们轮流替换着24小时在奶奶身边细心照顾，分工忙碌着一大家人的伙食餐饮。

只有老王和我干着急和担心，什么忙都帮不上，有些过意不去，但看婆婆的病情时好时坏，又不敢离开。

婆婆勤劳善良了一生，养育了7个孩子，如今年过九旬，孩子们孝顺，福孙满堂，算是有福之人，只希望她能活得长久更加长久一些。

阿苦妹妹退休前是护士，这次婆婆病重从医院回家后的调养和治疗全靠她在忙碌，实际上她一直以来都非常关心家人，全家老老小小人的健康和病痛都她都放在心上。

老王和我回家路过江边子里甲乡镇时，看望了一下大哥，短暂停留后侄儿阿此开车送我们上山。

前不久一直在下雨，所以乡村公路有些地方在垮塌，有工人在及时抢修，所以时不时还有些堵路，但耽搁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家人们二十四小时轮流陪同悉心照顾奶奶，也不断有村里乡亲来看望她。我们远道而来也只是陪同一下，给奶奶喂水喂饭、打针喂药的事我们都不会操作，来看望奶奶只能是了却一下自己的担忧，实际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觉得这时候自己有些多余，甚至是给家人添麻烦，他们还得照顾我们的起居和餐饮，真有些过意不去，但看到婆婆病情还有些危险又不敢离开。

母子情深

大哥也有70多岁了，自己一把年纪身体也不太好，但仍然从山下来看望病重的母亲。

阿苦妹妹在精心治疗和护理婆婆。

之前侄儿侄女们都在广州、深圳、浙江等外面打工。还有侄女已经出嫁在外地，这次奶奶病重基本上全都回来了，她们24小时轮流守护在奶奶病床前。

天阴几天了，时不时还下着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晴天。

这几天婆婆病情时好时坏，说“好”不过是能够喝几口水吃几口饭，能安静躺着睡觉。说“坏”是时而不能平躺，在床上只能靠在侄女身上才缓解一些疼痛，有时会不停地剧烈咳嗽，口谈很多，喘不上气，呼吸急促，脸色或灰白或紫黑。

趁着太阳正当午，晴空万里，婆婆的病情也稍有平缓，大家小心翼翼将婆婆带到阳光下。侄女们忙碌着给她洗泡脚和揉捏腿脚。据说日光浴能强健人的体质提高身体的免疫力。但愿婆婆的病情能够有所好转和改善。

明媚阳光下，总会让人感到万物的无限生机。

善良的大姐

我是看着这些侄女们长大的，她们如今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我们也步入中老年了。

两个儿子

婆婆养育了七个子女，后代子孙多。如果全部人都回来该是个非常庞大的群体，算是一个大家族。

母亲和她的儿女们

母亲的三个女儿

大姐和她的女儿们

阿恰妹妹一家

母亲和弟弟及家人

阿苦妹妹和她的女儿

舅舅生病不能来看望他的姐姐，但也非常在牵挂，舅妈只好一个人过来看看。

村寨不断在变化，每次回来都有一些小不同。国家移民搬迁政策后，大部分村民搬迁了，还有些村民舍不得老家所以没有搬走，留下不多的人家政府仍然按照政策给予扶持，帮助他们改善生活环境条件，所以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一些新材料建盖的新房子。

村里的基督教堂

已经很难再见到的老房子

火塘边上围坐着的还是那些家人，孩子们在长大，侄儿侄女们在成熟，我们也在慢慢变老。不变的还是那个火塘，还是那些熟悉的脸庞和更加浓浓的亲情。

侄儿侄女们不停地在忙碌着，除了照顾病重的老人，还忙碌着一大家人的洗衣做饭生活起居。

餐桌上的饭菜不算丰盛，但都是熟悉的味道。围在餐桌旁的人有站有座，孩子们吵吵闹闹。火塘里飘出的浓烟带着浓浓的亲情在家人中间萦绕。

婆婆病重是家族大事，所以家人多聚，正是急用冰箱的时候冰箱却坏了。上午给州里电器老板朋友打了电话，下午就将大冰箱送到山上，不得不感叹如今的边远村寨百姓生活也真是今非昔比，内地居民有的日常生活物资，在大山深处也随时可以购买到。但愿自己的这点心意能给家人带来生活上的便利。

阿娜的儿子诚诚、阿妮的女儿和阿恰的儿子文博从小一起长大，聪明可爱，他们无忧无虑在屋里和院子里嬉戏玩耍。我们看着孩子们一年一个样的在长大，也经历我们自己一年一个样的在变老，岁月匆匆，沧海桑田，时光已不是从前，烟火仍然依旧。

妹夫刚从山上采来野生蜂蜜，大家争先品尝。

大姐把蜂蛹从蜂巢里练出来

老王说他要去小时候去过的山上走走看看，于是他的堂弟阿迪做伴陪他走了一趟，下午回到家时一直叫嚷着说很累，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

舅舅长期生病，是那种无法根治的慢性病，去县里州里都住院看过病，没有彻底治愈，目前只能在家用药物控制缓解病情。我们每次回老家都会去看望舅舅。

大哥70多岁了，身体也不好，家住在山下，来一趟不容易，但他还是非常惦记着病重的妈妈。

大哥的二儿媳妇和她的孩子

第一次和老王回家是三十七年前的事了，那时还不可想象村里会有乡村公路的一天。老王陪着我，我走山路有些太慢，从江边到村里我们用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沿途风景很美。

三十多年间，老王的妈妈都会座在村口这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等待和迎接我们回家。当我们离开时每次她都还是会坐在这里，目送我们远去。

第一次和老王回老家的时候，家的房子还是傈僳族传统的木板竹楼。

三十多年里我拍了无数腊母甲老家的照片，不知道拍了多少老王家人的照片，也不知道拍了多少腊母甲的风光照片，将婆婆从六十多岁拍到了九十多岁，将孩子们从幼年、童年、青年拍到了为人父母的年纪，也将自己从青丝拍到了白发，经历和见证了腊母甲老家三十多年里人和事的岁月变迁，也盛满了我与老王一家人三十多年间相互的情谊。

腊母甲村子坐落在高山陡坡上，以前也有不少人家，国家移民搬迁政策后搬迁出去了许多人家，留下的只有三分之一人家了。早些年村里百分之九十以上还都是传统的千脚落地竹楼或木板房，如今村寨周边美丽风光依旧，但村子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当年的原始自然的传统村落样貌已经不见，虽然有些惋惜和遗憾，但也为淳朴善良的少数民族百姓能过上与内地居民一样先进文明的生活而感到欣慰。

每次回来我都会在村子里和周边走走。如今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使不上劲，但还是会在村里走动走动。老王带着我走村子左边的一条小路，他说这条路比较平缓，没有太多坡路，小路很窄，平时少有人走，所以杂草长得很高，有几处上下坡也非常难行，在老王的牵扶下我才好不容易才通过。

风光很美，蓝天白云风清气爽。山路上野花、灌木和杂草丛生，路边的竹林和树林里阳光穿透树杆缝隙，洒落在红、黄、绿各色不同形状的叶子上和树荫的角落里，蝶飞鸟鸣风景如画。

我和老王一直走着，离村子越来越远，如果原路返回不仅会很累，而且还会错过前方更美的风景，实在有些舍不得，我们决定一直往前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没目的的又走了好久，七拐八拐七上八下终于出了草丛走到了一条正路上。

一路上老王时而指着某个地方说他小时候来过这里玩耍，时而又说他小时候走过这段路。他不停地讲着他童年在这里玩耍的故事，指着某块斜坡地说这里是他家七大姑八大姨、七大伯八大叔的竹楼茅屋曾经就在这里，他不停地在认真讲述，我云里雾里只听进一字半句，心思却心惊肉跳地在顾及我脚下的路。他讲得很认真，我却听得很敷衍，我没记住他讲的故事，但我感到了他对故乡的一片深深情谊。

第二天我和老王是往村子右边的方向走，本来只想沿着乡村公路散散步，路边一蓬很大的龙竹旁有一条小路，一眼看去延伸处很幽静，我们便走了进去，水泥铺的小路虽然并不湿滑，但很陡峭。一段难走的陡坡后小路就有些平缓了，路的深处景色更是独特，本想拍一些视角独特的风景，无奈遇上白雾遮盖了山脚下的怒江和对岸的风景，白茫茫一片却把眼前的树木陪衬得像一幅幅水墨画。老王说他没走过这条路，所以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我想路的尽头该是另一个村寨。走了好久，果然小路将我们带进了另一个村寨，从这个村寨爬一个坡就到家那里了。一路上老王还是不停地在讲着他的故事……

由于我的父亲解放初期就在外地工作，五十年代就调研往北京，所以我和妹妹从小就跟随父亲在内地生活，读书学习、工作就业都在外地，回老家的机会不多，但我是怒江人，我的父亲和母亲是怒江人。

2016年和2018年父母相继去逝，他们一生淳朴善良、勤奋努力，为事业和家庭奉献了一生，和他们的父辈一样，他们如愿长眠在思念和热爱的故乡。

山对面是架科底乡了，那是父亲的老家，是父亲出生的地方。看得见的那个村子叫里吾底，父亲有两个姐姐，大姐很早就去了缅甸，我的另一个姑妈就嫁到里吾底村子里。很小时候我和姐姐在姑妈家住过，那时县城到这里的公路还没有，是姑妈和奶奶徒步走了两天来妈妈家接我们的。她们带着干粮，背着我和姐姐，跋山涉水溜索过江，先到到恰打村奶奶家，住过两天后又爬一个山坡到里吾底村姑妈家。那时生活还非常艰苦，是国家计划经济时期，城镇居民的生活物资都是定量供应，而且物资食品匮乏单调，时不时还得吃野菜度日，农村就更别提了，但奶奶和姑妈总是把家里最好的留给我和姐姐。如今奶奶和姑妈早已经不在世，父母也去逝几年了。

我有幸在这片土地上工作生活，因为觉得这里离父母很近很近，离家人很近很近。每次回老家我都会来这里久久眺望对面，那里是父亲的老家，是我的故乡。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想您们了。

风吹过，我来过。

人生来世不过是一场经历和体验，珍惜每一个与你相遇的人，无论他们是以什么样的角色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要相信他们都是为你而来的。生活呈现出来的就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对我们自己来说经历过的就是财富。对那些曾经期望和不曾拥有的，无需失落和遗憾。对那些曾经拥有的荣誉和财富，也不必太多满足和炫耀。每个人的生活中该有的总会有，该去的也无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