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南极之旅（2014)

拂晓的云

这些年我去了七大洲八十多个国家，也写了很多篇游记。如果你问我哪里最难忘，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南极，当然是南极。” 因为那里的确有一种不在人间的梦幻感觉。

2014年12月某日下午四点，我们在南美大陆以至整个世界最南部的城市，阿根廷火地岛南段的乌斯怀亚（南纬54.48，西经68.18）登上“海钻石号（Ocean Diamond）”，开始终生难忘的南极之旅。

晚饭时，海钻石号已徐徐开出乌斯怀亚港口，沿着比格尔水道道朝德雷克海峡驶去。比格尔水道(Beagle Channel)是阿根廷火地岛南部的一个小海峡，将乌斯怀亚与德雷克海峡（Drake Passage）相连。“比格尔”是当年达尔文发现进化论之旅所搭乘的考察船的船名。他从这个水道穿过时，有过一些重要的观察。 德雷克海峡位于南美大陆最南端合恩角与南极大陆之间，最宽处有八百多公里，比台湾海峡宽两倍，我们需要走两天两夜才能穿过。这个海峡也是世界上风浪最大的一个海峡，两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船只在这里沉没。我们早就听说多数人这一段要晕船，所以听广播说医生在晚饭后会给大家发晕船药后，就乖乖地拿了药，早早地吃了就上床了。当然，这次旅程每天都不会早于十一点半上船，因为在这个纬度不到十二点是不会天黑的。

毕格尔水道位于麦哲伦海峡与德雷克海峡之间，本来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一条水道，但它的重要性在于当年达尔文从这条水道穿过时，曾有过一些重要的观察，对于后来他发展发现进化论具有重要的意义。这条水道也因此按照当年达尔文所搭乘的考察船船名而命名为毕格尔水道。

在毕格尔水道的西端，我们擦过南太平洋，进入德雷克海峡。它位于南美大陆与南极大陆之间，最宽处有八百多公里，比台湾海峡还宽两倍，我们需要走两天两夜才能穿过。这个海峡也是世界上风浪最大的一个海峡，两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船只在这里沉没。我们早就听说多数人在这一段要晕船，所以听广播说医生在晚饭后会给大家发晕船药后，就乖乖地领了药，早早地上床了。当然，这次旅程从德雷克海峡以后就不会再早于十一点半上床，因为在这个纬度不到十二点是不会天黑的

今后十天里，这条船就是我们的“家”了。“海钻石号“有八千吨位，虽然赶不上超级游轮，但上面也是五脏俱全。

我们住的是五层，紧挨着船上的多媒体会议厅，里面可坐约二百人。四层在甲板以下，也是客房，顶头有一个带吧台和钢琴的休息厅（lounge）， 一天二十四小时免费供应咖啡，茶点，和热可可，我们经常在没有下船活动时端一杯热咖啡，找一张舒适的沙发坐下来，透过宽敞明亮的窗户看外面不断变幻的南极风光。

这里还有一个旋转楼梯通向五楼的图书馆（后面还有详细介绍），可以端着咖啡和点心到那里去看书。三层是探险队工作人员（Expedition Crew）住的地方，顶头是可供一百多人用餐的大餐厅和更舒适的小餐厅（都有明亮的舷窗）。三层以下则是机房和船员们住的地方，仅对工作人员开放。六七层也是客房，还有一些带凉台的单间。七层还有一间大会议室，在旅途中经常成为船上为大家搞活动的地方。房间内设备一应俱全，有两张单人床，洗手间浴室，还有一个小小的写字台。

参观完船上的设施后，听到广播通知大家去多媒体会议厅开会，介绍关于在南极每日活动的注意事项，全体旅客必须参加。主持会议的是探险队(Expedition Team)领队Shane。 他给我们介绍了探险队成员和机组人员。

原来这条船上的一百多名工作人员分属两个系统。一部分是船长下属的机组人员，包括轮机驾驶人员，餐厅工作人员和客房工作人员，确保轮船的正常运转和旅客生活的舒适。

另一部分是领队下属的探险队员，他们的工作是确保游客下船进行探险旅游活动时的安全。探险队中包括随船的地质学家，海洋生物学家和历史学家。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在会议厅里给大家介绍与我们沿途所去之处有关的情况。

这里用 “探险（expedition）这个词未免过于夸张。因为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有很意外的情况下才会出点意外，所以其实无“险”可探。但为了吸引游客，这种用法在行业中已经成为定规，一如“探险旅游（adventure travel）”的说法。

Shane 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体型略胖，但满脸络腮胡子，双眼炯炯有神，说起话来很有风趣，但干净利落。他父亲就是两极探险旅游的领队，Shane 从小就随父亲来南极多次，对这片陌生神奇的大陆，尤其是南极半岛的水域，已是了如指掌。据他说，有一次他的船被困在一个峡谷的一片浮冰里，船上倒是啥都不缺，尤其是酒吧里的湿货，足够用两个月。但乘客们在家都有工作，估计两个月后回家就都要失业了。另外，如果这一批人耽搁在这里，在乌斯怀亚等着上这条船的下一批人又怎么办？那里地方小，景点有限。 旅行社只能不断地把他们带到酒吧去。他的幽默逗的大家都开怀大笑。当然南极虽好，但没有几个人困在这会愿意被困在这里。好在这条船还是有一些破冰功能的。 另外这个季节，每天都有十几条旅游船在这一片水域活动。他们上次就是由另一条船拖走的。

晚饭前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决定去驾驶舱看看。这艘船的驾驶舱是开放式的，允许旅客随时进去参观。你可以站在船长身旁，拿着望远镜眺望。所以乘客们纷纷跑到这里装模作样地拍照。

从第一天夜里开始，直到第二天夜间，的确能感到很大的颠簸。虽然没有出现电视或柜子倒下来的情况，但床头柜门经常被摇晃开。出门时都要小心，否则房门甩回来就能把手压坏。去餐厅吃饭上下楼时人也是晃来晃去，需要扶着什么才不会摔倒。 有的人根本就咽不下饭，一吃就吐。我们同行的一对夫妇，一天多都在床上躺着。我也是除了吃饭就是躺着，听窗外的大浪声和家具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但据说我们这一次还算幸运，没有碰上真正的大浪。

第三日临晨，海钻石号离开波涛汹涌的德雷克海峡，驶入南极水域。在床上就能觉出摇晃的感觉已经基本没有了。七点钟的叫早广播中通知大家，船右舷出现一群鲸鱼。但等我走上甲板时，它们已经离开。头上的云层很低，黑压压地像一个巨大的锅盖。难道我们的运气不佳，到南极后的第一天就会遇到雨雪天？远处云层下露出一些冰川。这就是我们到南极后看到的第一片陆地，南极半岛北端东侧的南设得兰群岛（South Shetland Islands）。由于靠近南美大陆，补给容易，南设得兰群岛是许多国家设立南极科考站的首选之地。中国的长城站(建于1985年)也设在其中最大的岛屿乔治王岛上。那里的其经纬度位置为南纬62度13分、西经58度58分。由于其自然条件相对较好——夏季沿海低地基本没有冰雪覆盖，小小的乔治王岛上群集了各国的8个常年考察站。从船上的显示图看，我们的船从乔治王岛旁经过，但没有停泊。

吃完早饭后，广播通知准备登岛。我们来南极后的第一个登陆地点是南设得兰群岛的半月岛（Half Moon Island）。这是位于利文斯顿岛与格林威治岛之间的一个弹丸小岛，它的面积只有171公顷，却是几乎所有来南极半岛的游船必停之地。这里有大约两千只帽带企鹅（Chinstrap Penguine）和其他珍贵的鸟类，因此被国际鸟类生存组织命名为鸟类生存区域。

在南极半岛上及其周边的水域，无论你朝哪一个方向望去，满眼都是铺天盖地的冰川。在世界其他地方，你可以站在冰川边，可以站在冰川前，甚至站在冰川上。但在南极半岛，可以说人是每一刻都处身于冰川包围中。这是因为在相当于两个澳洲面积的南极大陆，百分之九十八的土地上覆盖着平均两公里厚的冰层！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冰冻星球”！

它的总面积为一千四百万平方公里，其中98%为平均厚达2.6公里的冰层所覆盖。对一个喜欢冰川的人来说，这里真是天堂。在南极以外，我们常为某个冰川有多长多宽而惊叹。但在南极，我们每时每刻都被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冰川所包围。可以说整个南极大陆及其周边的无数岛屿就是一个个连续不断的巨大冰川，从它们的腹地向四周的海岸缓缓流去，注入深蓝色的大海。从冰川断面崩塌下来的巨大冰山形状各异，有些很像童话中的城堡，在水面上和水下闪烁着梦幻的蓝绿色彩。

正因为这些美丽的蓝冰，南极又被称为“蓝色大陆。” 那么，冰川的冰为什么这样蓝？最权威的解释是所有的冰都应该是蓝色的。但一般的冰里含有太多的气泡，将光谱中所有的颜色都反射回来，因此在我们的眼中就显得白色。而冰川下面的冰经过多年的挤压，里面的气泡都被挤出，因此就显出原本的蓝色。南极实际降雪量很低，但一旦落下来就不会融化。那里厚达几公里的冰川是在几千万年的漫长过程中形成的。所以这里蓝色的冰比别处都多，有些在水中发出幽蓝碧绿的光芒，象宝石一样。

南极的壮丽是无法用语言和照片形容出来的。尤其在手机上，岸边似乎是厚厚一层积雪，其实那都是几十米上百米高的冰川断面！即使几十层楼高的大船，在海湾里也只象一枚小小的树叶。

在这里听不见世界上许多景区里游客的放肆呼啸。大家都被周围的奇丽景色所震慑，无意识地降低了讲话的音量。从小就随父亲多次来南极的领队说，“放下你们手中的相机，享受这块纯净的土地的纯净空气。” 十分惭愧，不能免俗的我手里的相机就没有停过。不过我的确感到南极的神圣不可侵犯：这里是上帝的宏伟殿堂，还没有被人类亵渎过；在它面前，自己是多么的卑微；能踏上这边土地，窥窃它的美丽，又该如何感谢上苍！

我们穿上船上发的防寒服和高筒雨靴（里面有保暖的抓绒），戴上手套，风镜，救生衣，来到休息室的舱门等待上冲锋艇。这时船舷上的一块钢板放下来变成一个平台，我们就沿着一个铁梯走下去上船。在南极的这五天里，我们基本上是每天上下午各下船一次。下船前，船上的起重机会放下几只橡皮冲锋艇，每只艇上坐八个人，外加一个开船的leader。下船的人分为两个梯队，第一梯队上船登岛后，冲锋艇返回大船，接上第二梯队在海湾内巡航。一个半小时后，冲锋艇把第二梯队放在岛上，将第一梯队接回大船，然后再去岛上接回第二梯队。我们每一次都会参加第一梯队，这样等在第二梯队返回之前，我们已经坐在休息室里喝下午茶了！

第一次登上南极的陆地，心情非常激动。下船后，旁边就是企鹅的栖息地。它们丝毫也不惧怕人的光临，仍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时正是企鹅的生育季节。雌雄企鹅轮流孵蛋下海捕鱼。这次在南极看见三种企鹅。帽带企鹅是最可爱的一种。企鹅是个游泳和潜水冠军，在水里最快速度可达每小时四十公里，最深可下潜1000 英尺（300米左右），一次最长可在水下待25分钟。企鹅的食物主要是磷虾和一些小鱼。在南极有一个废弃的英国科考站，现在成为一个博物馆和纪念品商店，可以为游客在护照上南极的“签证章”，也可以为游客邮寄明信片，但据说要经过马尔维纳斯群岛（福克兰）群岛，伦敦，很少能寄到。重要的是游客在这里花的每一元钱中都有一部分用于南极的环保。

每天乘摩托艇登陆上岸后，向导会让我们脱下救生衣，领取登山杖，然后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朝一座小山顶上走去。身上这件黄色的防寒服里面是可以拆卸的抓绒服，外边厚厚的图上一层涂料，真是风雨不入。上面还有白色的识标，晚上在水里会发出亮光，以备救生之用。但实际上穿着这套衣服和滑雪裤在陆地上行走是 非常热的。毕竟现在是南极的盛夏，白天陆地上温度能达到摄氏十度左右。很快大家都热的把外衣脱去。

在小山顶上，有一个向导在看管发放滑雪板。如果提前登记交费，也可以享受在南极滑雪的乐趣。这位向导指向远方岸边的一块浮冰告诉我，那里有一只海豹。

地球上最纯净的冰

在南极半岛的那一周，我们基本上是上下午各登陆一次，乘橡皮艇在水面上巡航一次。这样每天能下大船七八个小时。好在这个季节南极没有黑夜，夜里十二点仍然是白昼。每天睡觉时间很少，能拍照的时间很多。

我们登岛之前，就已经有探险队员先到岛上来探路，在雪地里插了一些带有红色小旗的标杆。我们则必须沿着这些标出来的路线行进，否则便有掉进冰洞的危险。另外，当人的路线与企鹅上山的路线交叉时，也有队员在那里守候，如看见企鹅过路时，就举起小旗要求游客停止前行。随船的两位海洋生物学家带着设备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们每年都要到这个岛上检查企鹅的数量和生存状况。当天晚上他们在船上的多媒体会议厅里为我们播放了他们拍摄的记录。

在这里企鹅不怕人。每次走到“企鹅公路”时，人要给企鹅让路。

企鹅经常栖息在离海边几百米或更远的山坡上。它们有了宝宝以后就换班孵蛋和下海捕食。也看见有些企鹅偷邻居采集的石子儿为自己筑巢，很有趣。企鹅有集体主义精神，但也有自私自利的本能。都是为了生存。

因为南极洲陆地上动物的物种很少，企鹅与鲸鱼是游客所能看到频率最高的野生动物。而可爱的企鹅几乎占据了未结冰的所有海岸。

世界上有十七种企鹅，其中四种在南极大陆生育: 即Adelie, Chinstrap, Gentoo, 和Emperor (帝企鹅)。在这四种中我们看到了前三种。可惜我们最南仅到达南纬65度多，而帝企鹅一般生活在南极大陆的腹地南纬70-80度之间。另外十三种企鹅都在南极大陆更北的地方生育，最北可到达横跨赤道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我们在南非开普敦与加拉帕戈斯群岛海边都见到远离南极的小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