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妈妈过生日

横眉

农历十月二十六,是妈妈八十岁的生日。在我们老家,习惯说虚岁。多少岁生日,指的也是虚岁生日。 按照习俗,八十岁的生日是应该大办的。作为长子,这个事情我很久就琢磨上了,但一直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也没有跟弟弟妹妹们商量。一来妈妈身体康健,一天把事情安排得满满当当,我不想刻意强调妈妈的年龄;二来就是摆不脱的“小我”了,除了出生顺序外,我其实够不上“老大”,我怕自己难堪。 我一直在为这个事情纠结。直到周日老二问我:“大哥,周二妈妈生日,你回吗?”。我才决定,就由我们兄弟姐妹给妈妈过生日。因为,我知道,在妈妈心里,过不过生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日子我们是不是记着;这一日,是不是有我们陪伴。而我确乎极少陪妈妈过生日,加上今年,可数的也就两次。 <p class="ql-block">这一天,妈妈打扮的特别漂亮,特意围上了粉嘟嘟的红丝巾。看着妈妈笑得像刚入队的少先队员,我突然鼻子一酸:原来妈妈的愿望竟然如此之低。只要我们围她而坐,那就是泼天的富贵和无边的幸福。许是妈妈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合影时,牵了我的手,让我搂住她的肩头。而我喊出来的却是:祝孙老师生日快乐!</p> 我和弟弟妹妹们,总是把妈妈喊成孙老师。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充分表达我们对妈妈的尊敬和爱意。妈妈做了一辈子老师,做事向来循规蹈矩,有板有眼。对我们的要求近乎严苛。父亲不在了的这十几年,妈妈似乎也学会了“虚”,也会说“谢谢我亲爱的孩子们”,也会在跟我聊天时说,“妈妈的宝,近来还好么?”我也经常跟妈妈开 “孙老师又不听话了”、“孙老师终于长大了”之类的玩笑。 在我们家,唯有我和大妹妹敢跟妈妈开玩笑。老二是个闷头老黄牛,回来就是收拾家、做饭,帮妈妈种或收妈妈想种的菜菜蔬蔬;老三住的跟妈妈最近,他喜欢用他的方式尽他的孝心,是唯一敢与妈妈辩论的儿子,虽然挣钱不多,对家里,不但付出多,还时不时地带妈妈出去改善伙食。 大妹妹是个管家姑娘,妈妈的吃喝穿戴、生活日常无一不管,无一不操心,而且最爱吃我的醋。说我一回来妈妈就起个大早给我做我爱吃的红薯稠饭。她常陪妈妈在家住,却从来也不知道给她做顿早饭。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饿着肚子去上班。 <p class="ql-block">小妹妹叫尾巴,是兄妹中最小的那个。从小到大都是大妹妹的跟屁虫。如今四十多岁了依然如此。长姐如母,大妹妹对这个小妹妹更是照顾有加。尾巴跟她二哥一样,话很少。但把尾巴这个角色演绎得炉火纯青。让家里的上上下下都喜欢的不行。</p> 午餐过后,自然是我们家最高的娱乐活动:陪妈妈打牌。我一如既往地声明,我绝对不和孙老师做“对家”,因为我没有任何牌技,受不了孙老师的批评。其实,我不声明,也是约定俗成。我和老三一家,妈妈和老二一家。我和老三纯粹就是玩儿,出错牌我们也不在乎;而妈妈和老二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他们把打牌当成一种艺术,又记又算的,麻烦。最主要的是,妈妈从来也不批评老二。我严重怀疑,妈妈是不是更亲老二?难道老二的牌艺真就那么好? 两个妹妹和老三媳妇,吃完饭就上班去了。老二媳妇在打牌上,跟我和老三是一个部队的,有着共同的“牌观”,看我和老三上场了,索性到卧室晒太阳去了。老二因为有事,本来是要早走的,或许是不忍扫我们的兴,抑或是贪婪家的温馨,一直陪我们打到天黑。这天下午,我和老三破天荒地大胜,把老二和孙老师打得落花流水。 没有给妈妈大办,晚上是一定要陪妈妈住一夜的。于是,我们决定邀请父亲治病期间倾尽心力的珍玉伯、对妈妈多有照拂的远房孙子赵清和几个总角之交共进晚餐。我没有告他们是为了给妈妈庆生,我只说聚聚。当他们发现原来这天是妈妈的生日的时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珍玉伯,全程不停地给妈妈夹菜,笑称:他才是这个家的老大。 那晚,妈妈流泪了。说起了父亲。说起了生我时,父亲依然在工作。产房里除了医生,就只有妈妈一个人。女人的爱就是这么奇怪。我知道,妈妈一定是想爸爸了。 回家的路上,妈妈不停地唠叨,说中午的饭太贵了,剩了很多。晚上的饭倒是实惠,但还是点多了。我们也不辩驳,只说咱就“腐败”一次。发小们也吵吵着,要和孙老师回家打牌。这一晚,孙老师一方大胜。妈妈一定知道,其实,我是放了水的。 第二天早上,妈妈依旧给我做了我爱吃的红薯稠饭、酸菜豆腐,给我满满地盛了一碗。我送妈妈去上养生课走时,大妹妹还在小房间睡着,醒了一定会说:“这个孙老师,就知道疼她家大相公!” 夜来有雪,满路皆白,小小的县城宛如童话中的城堡。我说:“妈妈,你的白菜冻了。”妈妈说:“没可能,昨天爱国(我家老二)走时,早就给我收了。”满满的自豪。那一刻,我突然有点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