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舅的墓地选在了他的老家梅家坪老屋场的旁边,我和一些送葬的人一起第二次重上梅家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梅家坪是马房湾村委会对面朝东向的一座山,也许因为这个地方梅姓居多,又加之在山顶处有一块宽阔平缓的山地,所以叫做梅家坪。这里曾今住着三四十户人家,生活着两百多的人口。不仅如此,这里有我的姻亲,所以对这个地方知晓的就更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去往梅家坪,现在有两条路可以到达,一条是我第一次走过的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这条小路时不时还有一些老人行走,所以二十多年来不曾荒废,另一条则是几年前修建的村通水泥路。小路虽然陡而弯曲难行费力,毕竟距离近,加之有故路重走的感情因素,所以我们一帮人放弃跟从灵车走大路而选择小路到梅家坪去二舅墓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昨天一夜的寒风,让刚刚进入小雪的时令愈加寒冷,始终感觉有一股冷嗖嗖的风吹进颈脖和腰身里,一夜的狂风刮掉了山中树林的大部分的衰叶,核桃树、椿树、毛栗树只留下光秃秃的径杆,就连哪些落叶较迟粘合紧密的柞木树林也能看见树脚的林地,好在荒山野地中零星的分布着冬青、铁匠木、翠竹,还有一些耐冬的藤藤蔓蔓,让这个山野不再显得那么荒凉和落寞。水管冻住了,泼在地上的水成为冰溜,流动缓慢的小溪有了冰凌,冬天有它自己该有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初入蚂蟥沟口,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让人不得不扣紧了衣领,抄紧腰身。突然感觉衣服变得单薄了,太阳也和冬天一起失去了威力,这个冬天少了温情却变得残酷而萧杀。听他们说:沟口冷,到毛狗洞以上自然就暖和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初上山时山势陡峭,我们沿一个坡派蜿蜒向上,路下则是一片开挖出的几级坡地,听说是二舅生前开挖出来种玉米的地方,玉米已经收获,只有一些暗褐色的秸秆凌乱的分布在地中,匍匐一地的嫩绿杂草、小蒜、韭菜成为主色调和留守居民,他们在庄稼收获后脱颖而出,纵然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也努力向上,活出自己该有的样子,不负季节,不负韶华,不枉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踏着霜冻坚硬的山路前行,几个弯折,走完了下部分杂木分布致密坡度较大的荒山地带到了毛狗洞。这里确有一洞于一巨石之下,听他们说,这里曾住着一群毛狗,昼伏夜出,专门偷食周围村民的鸡鸭,村民恨死了,曾用比较激烈的办法熏、堵、打等各种手段驱赶扑杀。当地人认为毛狗即偷食鸡鸭,还是一个不祥之物,一旦毛狗哀豪一定会死人的。其实毛狗学名叫狐狸的,它有自己的活动区域和猎食范围,除非饿急了才铤而走险钻进农家鸡舍。在当时,过度的开荒种地,猎杀,压缩了野生动物的地盘和生存空间,不得已动物才将食物链延伸到人类饲养的畜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梅家坪,其实是一个三级平台的轿椅地,毛狗洞以下很陡,如果这叫第一平台的话,从张家老院到水库以下舒缓的坡地就是第二平台。这是梅家坪几代人赖以生存的资本,更是梅家坪世代和马房湾人的共同努力修建了一台台梯田的功绩与成果,才形成这个粮食充足的地方。这些梯田中分布有大量的核桃树,曾成为梅家坪人一个不惑的经济来源。路旁有几株老柿树,只见两个柿子挂在干枯的树枝上,大片的土地因为无人耕种,杂草丛生,荒废时间较长的地方杂树成林, 只有一排排整齐的石摆记录着这个地方曾今的烟火和热闹的农耕场景。张家大院已经成为一块杂草密生的平地,几无房舍的痕迹,如果没人告诉你,你一定不会知道这里曾经住着马房湾名噪一时的张家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行走到此确实暖和了许多,一方面是爬山活动产生的热的原因,另一方面是这个二级平台正对东方,加之十点多的的太阳复苏温暖了大地的缘故,冰冻的小路被温暖的太阳照射融化略显泥泞湿滑,我的皮鞋上沾了很多泥巴。这些泥泞源于路旁的地下水源。突然路旁一片芦苇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一片白色的苇穗在蓝天下的微风中起舞晃动,如同一片白色的江水波浪翻滚,这成为梅家坪冬天一处不俗的自然景观,从另一面扮靓了梅家坪的雅致和活力,让荒芜有了生命和动感。我记录了这片芦苇,妻则在芦苇丛中留影纪念。登上芦苇后面的平台,回望山下的马房湾村和走过的路,如同一幅水墨山水图展现在眼前。一排排整齐的木耳大棚在阳光下静静的躺卧在马儿峡的怀抱中,高大的千年银杏依稀可以看见残叶和铺在屋顶上的黄毡,房舍嫣然,鸡犬相闻,弯弯的马儿峡河滋养了一代代马儿峡人,宽阔的水泥路同马儿峡河一同舞动如银蛇般穿山过沟,至到远方,马儿峡这个曾经的古商道活起来了,乡村振兴注入了新的活力,马房湾在建设中发展壮大,乡村越来越美,生活越来越好,环境越来越适宜人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站在这高高的山上,众山一览,尽在脚下,那种高高在上的自信和放纵感再一次弥漫全身,登高才可以看得远,居高才拥大胸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对面的见天沟、东龙沟、庙沟、韭菜沟,乃至沟里的人家尽收眼中,甚至可以看见对面山沟中大开的门户。群山连绵,蜿蜒起伏,互相偎依,似龙,似兽,姿态万千,密布的原始森林如同蓑衣般穿戴在这山山岭岭之上,蓝天衬托出高山的雄伟宽厚,挺拔和伟岸。大山宽阔的胸襟囊括了河流和自然界中一切的生灵,将神秘和未知留给世人去发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梅家坪最繁华最平坦住人最多的地方当属第三平台,这个平台在水泥路后,柞木林以下,平台宽约百米,长约五百米左右,整体看是一个典型的风水轿椅宝地,后山的柞木林犹如一个丰满的屏风,也如同一把座椅的靠背,北面的殷歌山,南面的将台子成为椅子的左右扶手,梅家坪就在这椅弯中,三面环绕,一面临水,稳稳的护佑这里居住的梅郑姓子孙们。这个看似不大的一个地方,却有着历史渊源,殷歌山大约与殷商有一定关联,而将台子则是当时点将出征的地方,营上则是安营扎寨的地方,马房湾则是军马修养的驿站,梅家坪在这种古文化历史熏陶中的梅郑姓大户的聚居地里,姓氏也有了悠远的文化和厚重的底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舅生前的老家位居这排房子的中心,是一个两层的土木结构建筑,钢筋玻璃窗子,漆大门,和周围居户相比应该在当时属于风光型房子,客厅有木梯可上二楼,房舍里还有部分遗留家具,从里面装修看,二舅是一个懂生活善打理的人。这些房子多是削山砌摆而成,巨大的挖方和砌方足见当时修房子的工程量之大,就这还有一个很宽的道场。住在山里的人家啊,一生为房子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体能艰辛和代价。二舅的老房子保存完好,房顶没有漏雨,墙壁没有垮塌,而周边的邻家却杂草上阶绿,房舍残垣断壁,日照灯,风吹地,一片衰凉。这个曾今几十户的人家仅有一位哑巴老人难舍故土,留守家园。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吃着早饭,道场上烧着柴火取暖,这才让我看到梅家坪久违的烟火气,这是中国现在农村的普遍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近几年,我走过本县的许多乡村,常常对一些门户紧闭的好房子心存感慨,好房无人住,好地无人耕,许多村成为空心村,而城市巨大的住房压力和高昂生活成本与此形成两种极端,乡村该走向何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中国城镇化的快步伐收纳了大批的农村人口,生活几代人的农村房舍废弃闲置,土地荒芜,鸟兽遍野,梅家坪就是一个缩影,昔日梅家坪的热闹和繁华将一去不返,这个曾经的米粮川,曾经的花果园,曾经一代人的游乐场,曾经挂念的亲人和美好回忆,虽着一代老人的离去,这些挥之不去的乡愁和精神寄托将成为历史隐没在时光的长河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现在通了水泥路,偶有人还去老屋看看,种点庄稼 ,砍些柴火,终究梅家坪会从温热走向草林,成为一个地名,这就是历史。</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