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理 发</span></p><p class="ql-block">作为男人,也许可能不进理发店,却不可能不理发。时下那些蓄着长发的男人,坊间认为:不是流氓,便是艺术家!</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在南京长大,一辈子经历了无数次的理发,现在就快八十岁了,回想起来还是小时候的那些经历让人难忘。</p> <p class="ql-block">理发,这是城里人的说法,而乡下人却叫剃头。</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在乡下剃头,最初是由走村串乡的剃头匠来做的。他们肩上担着一副挑子,一头是个小火炉,炉上坐着一壶热水,一头是个独凳,上面放着装有剃头家什的盒子和脸盆,这就是歇后语“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出处。挑子上还挂着一串金属片,随着步伐而晃动,发出哗啦哗啦有节奏的撞击声。只要听到这种特殊的声音,尚未看到人影,便知道是剃头的来了。</p><p class="ql-block">每当我头发长了,母亲听到这个声音,便会到大门口喊师傅来给我剃头。他们的服务对象,主要也是老人和小孩,还有就是为满百日的婴儿剃初发。收费也很便宜,大约一毛钱。</p> <p class="ql-block"><i>这是小学二年级时拍的照片,我的第一张“标准照”</i></p><p class="ql-block">1954年夏,我在吉祥庵小学读完二年级(那时该校只设两个年级),然后要转到晓庄的晓师附小校本部继续读,也许是要办转校的手续,学校给我们每个人都拍了照。我把照片拿回家给母亲看,她正在忙活,瞄了一眼便笑了,说“照得像个土鸡头”。是啊,这个“土鸡头”便有走村串乡剃头匠的功劳。</p> <p class="ql-block">父亲从外地回来后,我也长大些,他便领我上燕子矶镇上去剃头,冬天剃完头还要去澡堂洗个澡,有时还去燕子矶公园大门旁的小吃店吃屉小笼包。</p><p class="ql-block">父亲领我常去的是街头一家小理发店(在燕江酒楼对面),店名忘了。里面有两位师傅,是兄弟俩,大的叫大毛,小的叫二毛,大约都有四十来岁年纪。大毛的手艺好些,常给父亲理,而二毛的手艺却不敢恭维,总是他给我理。不知是推子的问题,还是技法的问题,老是夹头发,有时还生生地拔出几根头发来,疼得我哇哇直叫。洗头时,肥皂水也常常流到眼睛里,蜇得人生疼,半天缓不过来。因此,我最怕剃头,常常是一两个月、头发长得老长了,直到母亲嚷我“长得像个囚犯,还不去剃”时,才极不情愿地被父亲牵着,重遭二毛的“蹂躏”。自此,就养成了我极不爱剃头的习惯,没有两个来月是不会去理发店的,到如今还是这样。</p> <p class="ql-block"><i>1958年小学毕业照</i></p><p class="ql-block">二毛给我剃的发式,俗称“马桶盖”,似乎这种发式在当时很流行,倒也不是他的独创。所谓“马桶盖”,就是在后脑勺沿两个上耳轮之间横向一道平行线,从下往上推到这儿便嘎然而止,其下是精光的头皮,其上是浓黑的长发,圆圆的像个盖子顶在头顶,煞是别致。</p><p class="ql-block">我一般是星期天去剃头。等到星期一一到校,看到精光可爱的后脑勺,同学们便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啪啪拍两下(最爱恶作剧的就是熊步芳),一边拍还一边念念有词:“新剃头,打三巴,不生秃子不生疤”。有时你正低头写作业,后脑勺不明不白就会挨两下,让人防不胜防,烦不胜烦。当然,也不仅仅是我,班上小男生都会有同样的遭遇。</p> <p class="ql-block">再后来,由于惧怕二毛,和对“马桶盖”的深恶痛绝,家里便给钱让我自己去镇上理发,我就另换一家小店。这家师傅要年轻些,也不再剃“马桶盖”,但手艺似也不精,剃完回家,母亲每每要问:“在哪儿剃的?像狗啃的一样”。但我还是乐意去那家,因为它就在镇文化馆那条街的拐弯处,隔壁是一家小人书出租店,一分钱看一本,在等候理发的时候还可以过个书瘾。</p> <p class="ql-block"><i>1964年高中毕业照</i></p><p class="ql-block">上高中时,看到一个家住吉祥庵的同学(马从万)理的发式好看,后脑勺的头发是逐步过渡,形成一个圆弧。便问他在什么地方理的,回说在新联厂,但价格比燕子矶贵五分钱,两毛钱一剃。新联厂就在我家所在的联珠村,理发店在生活区大楼里,很近。这以后,我便到新联厂去理发了。</p> <p class="ql-block"><i>1968年北农大主楼前留影</i></p><p class="ql-block">到了大学,北农大的校风倒很简朴,理发都是班上同学互相义务服务,很少去理发店的。我在校这6年中,没进过一次理发店。常给我理发的是一个河北栾城农村的同学,老实巴交,却很热心,随叫随到,从不推脱,理得也可以。当然,只管理发,洗头是自己的事,洗完头还会再给你修一下。发式倒说不上,反正剪短就得,一般都是寸头。</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在理发店,常常看到有的大人剪完发,师傅还要问一下“吹不吹?”吹的话价格就要高一些。用吹风机吹的同时,还要做出各种发式,什么中分式、偏分式、飞机头、大背头等等,更有甚者还要抹油打蜡,弄得明光锃亮的。我也曾有过一次这样的“幸遇”。</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是1961年春节,大哥从上海调到西安工作7年后首次回南京,全家进城准备在新街口的大江照相馆拍“全家福”。照相前,四哥带我去附近一家国营理发店理发。这家店规模很大,店内两边一字排开两溜理发椅,有二十来位师傅,先买牌子,再等叫号。理发椅旁边附带一把小坐椅,师傅坐在小椅中不动,而把客人坐的大椅滴溜溜来回转着理。</p> <p class="ql-block">四哥买的牌子是连理带吹,这是我第一次吹头。师傅把头发梳成二八开,边吹边用手造型。不知是吹风机开大了,还是我的头皮嫩,烫得我头皮火飘火辣地疼。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我又不敢作声,只好一直咬牙忍着。看着镜子里原本是成人的发式,却安在我十四五岁孩子的头上那滑稽的样子,令人哭笑不得。直到照相时,我还是局促不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上面照片就是那张“全家福”,照片中的我一脸的不自然</i></p> <p class="ql-block">从此,我再也不敢领教吹风了。不过,1987年我去深圳出差,在沙头角给家里买了一个家用小吹风机,我也试了试,全然没有小时候那次的感觉。这以后,冬天去理发,为预防感冒,就让师傅吹一吹,但吹干就得,从不上油打蜡做造型。</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小时候坐过的那种理发椅,可以旋转,也能向后放倒,以便给客人修面刮胡子。那时,凡是理发店,都是这样的椅子。但是,大概在新世纪以后,这样的椅子逐渐消失了。因为理发不再有修面刮胡子的服务,所用的椅子都变成直背坐椅了。</p><p class="ql-block">为了制作这个美篇,今天我在城内大街小巷跑了许多理发店,都没有找到这种转椅。最后跑到老城的鼓楼街,才终于找到了这唯一的一把。</p> <p class="ql-block">1995年春,回南京参加侄儿的婚礼,那时我的头发已经花白得可以。这次六兄弟又团聚了,几个嫂子便撺掇我去把头发染一染,理由是“看你几个哥哥,头发比你还要黑一些。你最小,还白成这样,不染不象话”。于是在三嫂四嫂“挟持”下,便到附近一家小店连理带染了一番。这下,黑倒是黑了,但黑得极不自然,黑得心里别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那天,新娘子在伴娘陪同下,到达楼下单元门前,摄影师忙着拍照,不知怎么把我这个吃瓜群众也框进镜头,留下了我唯一一次染发的身影</i></p> <p class="ql-block">就这样一直“黑”回单位上班,同事见了都说“年轻了二十岁”,我心里明白这是溢美之词。从此,我不再染发,因为总让人联想到“文革”中的一句“名言”:“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必须剥去”。何况不用别人“剥”,过不了多久,自己就显露出来:黑发下面又长出明晃晃的一截白发,无论走到哪儿,都令人不自在。还不如顺其自然,白就让它白去,坦然,不做作。尽管也有同事多次怂恿,让我去染一染,但,我自岿然不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上图为现在理发店里的座椅</i></p> <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后,理发店大多又变成个体户,同一条街上比比皆是。名称也不叫“店”了,而叫发廊,叫美发厅,还有叫形象设计室的,等等;加上听到一些暧昧的传闻,总叫人望而却步。理发的内容也不止洗剪吹,而是五花八门,林林总总。而价格更是惊人的飞涨,比如一个简单的洗剪吹,由早期的两元涨到现在的至少也要二十元;这还是在小城市,大城市那就更贵了。</p><p class="ql-block">瞧这家理发店春节贴的新春联:</p><p class="ql-block">压花卷浪随人意</p><p class="ql-block">齐额披肩任客挑</p><p class="ql-block">令我惊讶的是,小时候讨厌的“马桶盖”,现在竟然又重现街头。每每见其堂而皇之、招摇过市时,不由得感慨:真是世道有轮回呀!</p> <p class="ql-block">理发店多了,选择的余地也大了。我选择的原则有两条:一是有老式的理发座椅,似乎坐在这样的椅子里才有理发的感觉;二是必须是男理发师,极不愿意让一个陌生的女子在你头上脸上弄来弄去。符合这标准的,小城里也只有这么几家,而我总是认定一两家,决不换来换去。好在一年也就八九次,平平常常,再也没有什么故事了。</p><p class="ql-block"> ——写于2008年1月31日</p> <p class="ql-block"><i>2024年“五•一”节南京,与中学同学留影,瞧瞧我俩哪个更年轻?</i></p><p class="ql-block">时光易逝,一晃八十年都快过去了!仅从理发这一生活细节,便可看到世事沧桑,人生易老,变化何其大啊!</p><p class="ql-block">这是多年前的一篇回忆,现做成美篇与大家分享。</p><p class="ql-block"> ——2024.11.30.于枣香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