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b>淘回一件旧物把岁月留住</b></span></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我住的附近有一个教会主办的旧物商栈,不以营利为目的,而以施善为宗旨。铺面不算很大,大门朝南开。左侧生长着一棵枇杷树,右侧生长着一棵蓝花楹。<br> 枇杷的果实已经泛黄但还没有熟透,味道有些酸酸涩涩的。蓝花楹的蓓蕾挂满了枝头,虽然口实严紧,已有暗香溢出。<br> 进进出出的人大多都是澳人(也可称西人),尽管里面售卖的都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旧物,但来来往往的人看不出怎么穷嗖和落魄,反而一个个衣着整洁,神情幽然。<br> 从他们的面色上看都很疏朗,就像苹果上凝着一层明蜡。从他们的状态上看逍遥自在,生活的并不窘迫。女士挂着项链,男士别着胸针,显得气宇轩昂。<br> 星期一访店的人要比平时的人多一些。因为这一天是上货的日子。没有专门的供货商,所售商品都由社会爱心人士捐赠,也称二手店。<br> 他们把家里暂时不需要的东西无偿送过来,通过教会的志愿者廉价变卖出去,所得的微薄款项再用来资助社会上的那些贫困者。<br><h1> 说是变卖其实也只是象征性的收点费,不管曾经怎么贵重的东西送到商栈都会大打折扣。大多的货物最多也就值几个铜币。每天的收入微不足道,志愿者在这里出勤也没有任何劳酬。</h1> <h1> 但淘汰后的大宗电器产品是不受理的。你如果有这些产品不再需要了,可以按垃圾提出申报处置申请,这是专门的渠道。<br> 一纸呈文送达到市政的主管部门后,静心等待批复的通知就好。批复下来后你将要把舍弃的东西堆放在家门口前的路边,届时会有回收车过来统一收回。<br> 澳洲挺耐人寻味的。所谓丢弃的垃圾大多也不能算是垃圾。譬如桌椅板凳啦,茶台箱柜啦,大多都还是八成新的,可以继续使用的,就当做垃圾处置掉了。<br> 澳洲人不喜欢在家里堆积陈物,认为早些送出去还可以帮助那些生活上还有困难的人,这或许也是他们司空见惯的一种西人的怜悯心态吧。<br> 如果丢弃的电视机或是电冰箱还可以使用的话就要留下电源插头。如果你淘汰的是已经不能使用的电子产品,就要把电源插头剪掉。这样便于有心人识别。<br> 在澳洲把这类产品拿回家使用的人还是常有人在的,但一定不会引起他人的鄙视。对他人的轻蔑也是一种罪过,会受到善良的指责。<br> 我路过旧物商栈也时常在里面转一转,没有特别的需求,只是进来看看西洋景。里面玻璃器皿、衣裤鞋帽、儿童玩具、书籍字画、花镜发卡、工艺饰品可以说琳琅满目。<br></h1> <h1> 每一件物品都是曾经被主人使用过的。但回归到这里每一件又都是干净整洁的,而且很完整。肮脏的或者破损的是不会送到这里的,那样被视为不道德的行为。<br> 一个腿脚不太利索的老年人决定买一辆电动自行车淘汰掉他现在使用的足踏自行车,这样将让他出行更加方便。<br> 车的价格还不到40澳元,也就约合人民币160元左右。他掏出钱来去吧台付款时,看见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足金的镌花戒指。<br> 他高兴的骑在电动车上打了个悠扬的口哨,然后一溜烟似的消失在绿荫里的甬道之中,看不出腿脚有什么残疾。<br> 一个迟暮之年的老妇人相中了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进到试衣间里换在身上后走了出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br> 这件连衣裙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适,看上去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充满朝气。引得旁人啧啧称赞。<br> 老妇人的脸上浮起了一片红晕。她离去的时候开着的是宝马车,车身喷的是白色亮光漆。很前卫但不觉得招摇。她熟练的开着车像一朵白云在人们的视线中缓缓离去。<br></h1> <h1> 一个家庭主妇选中了玲珑剔透的高脚杯,估计是家里添了人口,或者是周末要去郊外搞个拍拖。即用即买就来到了这里。<br> 志愿者帮助买主把一个个高脚杯从里到外认真检查一遍,细心的就好像在给自己选东西。<br> 家庭主妇满意的拎着商品撩开门帘走了,一只斑斓的蝴蝶乘机翩翩入室落在窗台上一盆花繁叶茂的兰花草上,惬意的在花枝上扇动着翅膀。<br> 一个健朗的金发少年进来买了双高脚靴,他一定在建筑工地从事着相对繁重的体力劳动。付出的汗水是有价值的,澳洲的蓝领薪酬一般要比白领的还高出许多。<br> 他们懂得多赚钱,但不懂得要存钱。而是随挣随花,及时消费。似乎钱装在兜里隔夜就会馊了。有时钱花超了需要买一件衣裳还可能要去贷款,这确实有些另类,但见怪不怪。<br> 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来自于东方的外籍人,在旧物商栈里置身流连确实还是增长了不少的知识。那些从历史风云中抖落灰尘的每一件凝着岁月沧桑的旧物,仿佛在叙述着一个个陈年往事的有趣故事,情节很曲折,结局很精彩。<br> 如果你还意识不到身边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石破天惊的变化,最好就到旧物商栈里走一走。中西文化溅射出来的火花就像烟火般光焰万丈。也许一件并不起眼的东西会冷不防触动你的心灵一颤,像晨钟暮鼓在耳边轰然敲响。<br> 我注意到一幅油画,虽然画面的油彩已经有些黯然,但十分符合那个年代的背景色彩。画面的右下角留着一行浅浅的数字,注明的是这幅油画诞生的日期,巧合的是和我的生辰恰好一致。<br></h1> <h1> 油画里的是我现今居住的这个叫鹦鹉谷小镇的往昔景色。天上飘着彩云,地上开着红花。教堂的桅杆高耸入云,几只乌鸦落在上面在悠闲的窃语。<br> 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看似面熟,有的仿如古人。一辆马车压出了深深的车辙,马夫抱着鞭子在沉沉打盹。一只琴鸟拖着华丽的尾翎立在桉树上歌唱,湖面上有几只黑天鹅在嬉戏浮游。<br> 也是在那个年代,在遥远的东方那个神秘之国的北方一隅,在一个料峭春寒的小镇上,有一个嗷嗷啼哭的婴儿来到了人世,吸吮着母亲的乳汁,睁开朦胧的双眼,打量着面前灰蒙蒙的世界。<br> 一架旧草房,三株穿天杨,五棵杏花树,小溪哗哗淌,像是印在窗户上的窗花。那是我初入人世留下的模糊的印象,虽然渺茫但依然深刻。<br> 如今,我仿佛处立在这幅油画的中央,环顾四周。教堂还在,那个湖还在。乌鸦散淡在天际,琴乌隐入于密林。画面里的车和人,天鹅和桉树还能见到大致相同的模样。可叹的是,曾经画里的一切都成了岁月的旧物。<br> 旧物能值几个钱呢?<br></h1><h1> 世界仿佛被一场春雨悄悄洗涤过了,一切依然那么清新。仿佛一个时代渐行渐远了。最终,我们的记忆也将变成旧物,化为天边的一抹流霞,消失在苍茫浩远的天际中。<br> 于是,我买下了这一幅油画,似乎要把岁月永久的留在我的身边……</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span style="color: inherit;">2024年11月29日<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插图:林雪梅</span></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审正:梁 刚</span></h1> <h1>李云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报告文学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 。曾有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年度散文排行榜 、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 、出版四部文集 。散文集《野樱花之谷》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集奖, 诗集《穿过高加索的河流》获黑龙江省文学艺术奖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