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故事

天山丑牛(王振忠)看世界

午觉醒来，

嚼了一颗酒心巧克力，

坐在窗前的阳光里，

轻啜着热浓的咖啡，

看着夫人端来的苹果、梨，

一种幸福感不由的在心头升起。

突听到窗外有俩老妪议论，

一说，

现在的生活真叫幸福。

一说，

是呀，

就说这每天做饭，

啥都有，

就是不知吃啥好！

可不是，

像咱们小的时候，

吃啥没啥，

……

她们的话语，

引出我的共鸣，

我也不由的想起了很多过去吃的故事。

我的少年时代，

也就是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

全国遭遇自然灾害，

吃的穷困给全国人民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在饥肠辘辘面前，

那时很多的人顾不得斯文和脸面，

58年我还在河北正定老家上小学，

秋后，

学校组织我们下田帮助村里收花生，

肚子饿，

再加上平日里没吃过几粒花生的孩子们，

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便宜”，

边干活边吃了起来，

一个个嘴角都流着白色的口水，

成为“偷吃”确凿的罪证。

学校校长说，

这是破坏集体经济的行为，

要坚决打击，

要拔掉这些“黑旗”。

按正规作法，

本来是要给“打击对象”插黑旗的，

限于一时找不到那么多的黑旗，

就用毛笔给每个人脸上写字，

那字是“谗”。

尽管很多人脸上写着字，

但嘴角上的两绺白涎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59年，

我从老家去新疆投奔父亲，

在兰州转车。

到站外饭馆吃饭，

看到桌对面一个人刚刚放下的面条碗，

被一个穿戴破烂蓬头垢面的人抢走，

他端着碗疾走，

边走边往碗里擤鼻涕吐吐沫，

被抢的人气愤不已，

追上去就是一脚，

将他踹倒在地，

碗掉在地上，

面条在肮脏的土地上撒成一片，

那人并不在意，

抓起面条紧往嘴里填。

这给了我们一个活生生的教训，

妈妈买了面条给我吃着，

她则挡在外面防人偷袭。

60年，

我在哈密铁路二小上学。

一天正上着课，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突然静音，

鼻子嗅了嗅，

问：炉子里烤的啥东西？

没人回答。

其实课堂里的每个人都闻到了味，

很香，

让很多人的嘴里都涌满了口水。

老师径直走到炉旁，

拿起炉钩一拨拉，

炉底下就滚出一个焦黄的土豆。

“谁的？”

老师又问，

没人吭声。

“那我就没收了，啊！”

老师庄重严肃地拿起土豆，

突出的喉结明显地上下走动了一步，

把土豆拍打了两下，

装进了自己衣服的口袋里。

那时的城市户口比农村人生活要好点，

因为毕竟每个月有定量的粮油肉供应，

但吃不饱更吃不好。

每个月半斤油，

光炒菜都不够，

炸油条吃，

那就别想。

一天，

妈妈拿着一坨白白的透着亮的东西回家，

说是石蜡，

“好几年没吃过油条了，

听xxx说石蜡可以炸油条吃，

我买了一斤也炸炸看。”

当下就试验，

炸出来的油条黄亮亮的，

外焦里糯，

虽有点浓浓的蜡烛味，

但热热的吃，

还是有久违了的油条那个“味”。

后来，

我们这一块大概有不少人用石蜡炸油条，

有关部门出来科普，

说石蜡有毒不能吃，

我们家才作罢。

多少年后，

我回到父母家里，

在柜子底下，

我又看到了那坨东西，

黑不溜秋的，

像块沾了油腻的石头。

如果我没亲嘴吃过，

很难想象这玩意曾当作“美味”，

进过肚子里。

这让我想起眼下对国内某位诺奖获得者作品的争议，

争议的焦点是作家在某篇小说里

写了困难时期主人公吃煤的细节，

很多人质疑这个细节的真实，

批判作家蓄意抹黑祖国。

我想，

我吃石蜡的事如果讲给他们听，

也一定会遭到一样的指斥。

但这确实是我的亲身经历。

那些人应该知道，

在非常时期，

人们为了饱腹，

似乎世上的东西都被饿眼欲望着。

我记得在三年困难时期，

我家吃过榆树柳树杨树的叶子，

吃过许多知名与不知名的野菜野草野种子，

坊间时常传着有人因吃了什么有毒的植物一家人病了死了的传闻，

并不让人惊诧和警觉。

许多的"野食″是极其难吃的，

杨树柳树叶子极其苦，

煮熟了再放清水里泡3夭，

方能勉强入口。

戈壁滩上大量生长的一种叫骆驼刺的种子，

和一种叶子很小很绿水分很多呈泡状的野草，

是哈密人经常吃的"野食"。

65年，

自然灾害过去的第3年，

那两种东西在我家还各保存着半袋子，

生活物资的改善，

我家己有2年多不吃它们了。

一天，

妈妈说，

很长时间没吃这东西了，

今天咱做一顿，

回忆回忆过去的味吧！

按照那些年的吃法，

先煮了再泡3天，

捞出挤去水分，

搀上玉米面，

揑成半圆状上锅蒸。

蒸熟，

我和妈妈各拿一个呈绿色的馒头往嘴里送，

只吃一口，

我俩都不约而同停了嘴，

又苦又涩还有草腥味，

太难吃了呀！

我们都无法相信，

这可是过去经常吃的呀！

我妈感叹说:

这灾中灾后的口味变化咋这么大呢！

我家在困难时期的生活

还是在每月有定量粮油肉供应的城市，

而很多农村灾中生活会更加艰难。

看过很多资料，

历史上一些非常时期，

南方一些省份生产的一种土

常常成为饥民们填腹的“食品”，

那土叫“观音土”。

我想，

那“观音土”一定如煤核一样难吃，

否则，

在食物稍有丰裕时，

人们为何对此物就弃之不谢呢？

我很疑惑，

非常时期饥民吃煤与吃土，

还有我的吃蜡，

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难道你没吃过，

就断定别人也不会吃吗？

我纳闷，

为何喷“吃煤”是“抹黑国家”的人，

不喷记载“吃土”历史的人呢？

难道咱中国人吃煤是恥辱，

吃土就是光荣？

就是享受？

文章：王振忠

图片：邢燕声

音乐：佚名《故梦》

谢谢观赏！

后注：

本文不是诗，

之所以排版采用诗歌的样式，

是为了读者在手机上阅读清爽。

这是本人适应手机阅读的创新形式，

不知读者君是否欣赏，

请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