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里的普罗旺斯

怀想仁人

　　中秋节过后的一个早晨，秋高气爽的城市被一轮朝日照得盛景万千。披衣起床，我循惯例移步于窗前的花盆边，开始浇灌并欣赏我这5盆再普通不过的花卉。两盆颜色各异的绿萝丝毫不被窗外的秋季风光所影响，还陶然享受在室内温暖的气候中，叶子还是那么油亮，一盆绿意盎然的绿萝竟把它细长的藤蔓伸到相邻的花盆里，贪婪地缠绕在长有花刺的芦荟叶片上。

　　转过绿萝花盆，我的视线落在一株稍大的莲花掌上。这株花龄三年而叶片温润晶莹、清丽柔婉的莲花掌，不知什么原因，长得偏向了花盆的一侧，但却没有影响到它的天然造型，粗壮的枝干上伸出许多嫩绿的多肉叶片。蓦地，我惊奇地发现，在花盆一侧空地上，竟破土而长出一株只有三片嫩叶的弱小西红柿秧苗来。

　　时令进入中秋季节，花盆里骤然长出一株西红柿秧苗，使我百思不得其解。今年春夏以来，我从未在花盆中洒放过西红柿种子，长出的西红柿幼苗莫非为天外飞来之物？面对这可爱的小幼苗，我在惊愕之余，也从心底努力地去寻找有关花盆出现西红柿秧苗的蛛丝马迹。

　　终于，一个小小的生活细节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今年盛夏时节，我在便民市场经常购买一种据说是国外引进的西红柿品种一一普罗旺斯。这个西红柿品种口感极好，且营养丰富，是我闲暇时喜爱吃的水果型食物。一天午夜，当我陶醉于一个美篇制作过程之后，顺手拿起桌上一个普罗旺斯西红柿，踱到窗前的花盆边。望着窗外灯火璀璨的都市夜景，不自觉地咬了一口熟透的西红柿。只听噗地一声，清凉的西红柿汁进入口中，同时也觉得有小部分落入窗边的莲花掌花盆中。为了不招惹蚊虫，我还拿起花盆旁的小铲，在灯光灰暗的落汁处翻动了几下。谁知这无意的几个动作，竟播下了一粒普罗旺斯西红柿种子，而且还在一段时间之后的中秋时节，长出一株可爱的西红柿幼苗。

　　花盆中孕育的这个植物界的小生命，从出生就孤单地生长在花盆的一侧。白天，它柔弱的茎干和嫩绿的叶片努力地倾向太阳的一边，遵循植物的生长规律，发生着吸入二氧化碳呼出氧气的光合作用。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它像一个羞涩的少女，亭亭玉立，伫立在花盆边的一个最不显眼的地方。偶尔，浇花水不小心冲到西红柿的苗头上，受到冲击的小苗会很快调整姿态，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顽强地挺立起身姿，昂起它秀美的苗头。

　　自从发现了小小的西红柿秧苗，我就开始认真地观察它成长的过程。为了获得几个真正的绿色食品，从幼苗时期我就没有给它施肥，完全依靠莲花掌花土固有的肥力供给西红柿秧苗的营养。这个小小的盆生植物也给我带来一些奇特的想法。站立盆前我常常冥想，为西红柿秧苗浇入的水分，是什么力量让其运行到西红柿秧苗的顶部？是一个由上向下的引力？还是一个由下向上的推力？这个物理现象运动过程的机理又是什么？生物学的知识几乎空白，我茫然地理不出头绪来。

　　秋去冬来，花盆里的西红柿秧苗成长了起来。某天找来卷尺一量，它竟然高达90㎝。原来的弱小，现在的高大，和蜷缩在它身后的莲花掌相比，此刻它真是扬眉吐气的一族了。从茎叶上看，它由于处在花盆的逼仄之地，和田野上经风见雨的西红柿秧苗相比，稍显柔弱。茎叶的嫩绿已然褪去，它显然已经步入“中年〞了。半月前，在它的主侧枝干上，开了三个层次黄色的花。最底层主枝花凋谢后，结出了5个孪生兄弟的西红柿。物竞天择，老大率先把母体的营养和水分劫掠而去，长成一个个头相对较大的西红柿。而老二以下4兄弟，只能争夺剩余的残羹剩饭，顽强地生存了下来。中间层次的侧枝花却只孕育出一个西红柿，但该处母体的营养和水分却可以“独吞〞，它的生长速度竟然超越第一层次的老大，过几日就可以独占花魁了。不出我的所料，最高层次处开的花，鲜艳两天就黯然失色了，它连个不起眼的西红柿都没有形成，无疑这是养分短缺造成的。

　　可能是缺少木棍的支撑，西红柿秧苗长得并不周正挺拔。出土的粗茎早早弯曲，花盆已经无法使它正常生长，有70㎝的茎身只好斜倚在窗框上。某天早晨浇水略少，中午日高天热，突见西红柿秧苗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叶片都耷拉下来，急急浇水后方缓过劲来，重新现出勃勃生机。又在某日，北方寒潮袭来，窗外寒风呼啸，气温急剧下降。看着西红柿秧苗处在窗前，忍受低温冷气的肆虐，急急扯拉上窗帘，使西红柿秧苗处在一个合适温度的空间内，避免了寒气对秧苗的侵扰。西红柿秧苗的成长，也给我带来别样的快乐。常常，当我浇水时手触碰到西红柿的秧苗，霎时就会有一股浓烈的特有清香扑鼻而来，这股清香沁人心脾，让人心醉，使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绿野的芬芳之中。

　　近几日，花盆里的西红柿渐渐变红，收获的时候很快到来。非常庆幸，一粒孤独的西红柿种子，在一个简陋的花盆内生根、发芽、成长、结果，成为我一直以来格外关注的事情。西红柿秧苗是顽强的，它以诱人的秧苗和绿后变红的柿果为我的居室净化了空气，为大自然添加了新绿，也展示出生命的顽强和生生不息。它经历过骄阳的暴晒，也经历过寒冷的肆虐，终至成就了几个地道的绿色食物。未来的某天，当它成熟后，我一定好好品尝亲手培养成的西红柿，想必一定是60年前故乡农家西红柿纯粹清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