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老下关人讲老下关故事</b></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h1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老下关的茶馆</b></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观 远 文/图</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中国的茶文化源远流长,茶作为专用饮料,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上至皇室、下至百姓,无不爱茶。一天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可见茶是一种生活必须品,人们的生活离不开茶。茶叶的品种,喝茶的方法、喝茶的器具、喝茶的礼仪五花八门,喝茶的地方有茶馆、茶楼、茶社、茶肆、茶坊、茶屋、茶吧等,其风格还分京派、川派、海派和粤派,不胜枚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下关的茶馆起源于何时,恐怕没有人考证过。可以肯定在抗战期间是最兴盛的。据有关历史档案记载,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下关茶社同业公会共有19家会员,分布在关外17家,关迤两家。比较大的有“蜀园”、“鸿春楼”、”一乐天“、“兴盛号”、“正和茶社”等几家。关迤的两家都在龙尾街,桥头一家字号是“鸿春园”,老板名叫吴振兴,大理人,只有一间铺面。西门巷口有一家,也是一间铺面,摆了几张桌子,没有字号招牌,老板是凤仪人,名叫“董占魁”,人们都习惯说“去董占魁家吃茶”。</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解放前关外的几家较大的茶馆都是在抗战期间先后开起来的,茶馆的风格都有浓郁的川味。</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抗战胜利以后随着流动人口减少,下关的茶馆便日渐衰落,到五十年代关迤的两家还继续经营,关外只剩下仁民街“下关大戏院”(现州群艺馆)对面的“雪香茶室”,老板名叫吴义臣,四川人。一间铺面,进深约10米左右,楼上楼下约七、八十平米;振兴街天王庙西边钭对面的一家,老板名叫“王朝明”,下关刘家营的人,一间临街铺面很深,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王老板性格开朗、热心助人。他还担任下关防洪大队长,每年雨季之前带领工人在沙河梗打桩固定竹篮子,篮子中填入卵石,保护城区不受洪涝之害;在王朝明家钭对面西边还有一家,老板名叫“庞绍武”;鸳浦街黄家巷口一家老板名叫“黄海山”。这两家的老板都是四川人。关外的这几家茶馆和关迤的董占魁和吴振兴家,都是夫妻店,一间铺面,摆了几张桌子,没有字号招牌,都以老板的名字称呼,从解放前一直开到解放后。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居民委员会在仁民街州歌舞团对面开了一家比较大,有三间铺面十多张桌子。工人俱乐部和文化馆又分别开了两个花园茶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些茶馆卖的茶品种也单一,就是烤茶、生茶和白开水,茶具就是茶杯和盖碗茶,也卖点松瓜子、五香花生等零食。去喝茶的人就叫做去“蹲茶馆”、”去吃茶“。几个人聚在一起,冲嗑子打牌摆龙门阵。几分钱一杯茶就是一个晚上,喝完了叫一声:“开水”,老板很快就来给你添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抽纸烟不过瘾又贵,抽草烟的人多,整个茶馆弥漫着草烟味,也算是一种人间烟火气。花园茶室的座位都是摆在露天的大理石、水磨石桌子,比较分散,添加开水要自己去,因此都是年轻人比较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在几家老茶馆中仁民街的“雪香茶室”生意最火,因为它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它的位置选在抗战期间开发出来的仁民街“新市场”,相当于现在的“开发区”,对面就是“下关大戏院”,周边都是一些豪门大户,是下关夜生活最繁华的地段。喝茶的人还可以把茶端进戏园子里喝,戏唱完了出来还茶杯时再喝一开。“雪香茶室”有招牌字号,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讲评书,打金钱鼓,唱连花闹,京剧、滇剧票友唱堂会热闹非凡,是一家像模像样的茶楼。</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是好景不长,1958年下关大戏院拆除重建为州礼堂,下关京剧团迁到建设路和鸳浦街的中间,当年的“新市场”也就渐渐冷落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家住振兴街天王庙门口,晚上经常跑到庞绍武家看一个卖艺的盲人唱“莲花闹”。那个盲人是四川人,约五十岁左右,众人都叫他“唐瞎子”,个子不高,光头圆脸,长着一幅福相,可惜双目失明,有个女人据说是他的姑娘,牵着他到茶馆唱“莲花闹”、打快板或金钱鼓。唱的内容大多是些民间故事,历史典故,也即兴自编自唱,还能与时俱进,歌颂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和大战钢铁铜,讽刺苏修、美帝、蒋介石⋯⋯唐瞎子站在一个条橙上,手持一个扁型的小木鼓或金钱板、快板,边敲边唱,小姑娘敲着锣、䥽,热闹时跟着一起吼,父女俩个“咚咚锵,咚咚咚锵”,一唱一合,就靠卖艺谋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过去到茶馆卖艺的都是流浪江湖的民间艺人,茶馆老板请来招揽生意,付给一点辛苦钱,茶客也一分两分给点小费。在几家茶馆“巡回演出”,没有人请就在街头卖艺,收入十分微薄,生活异常艰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到六十年代初期下关的茶馆经营都还正常,比较大的就是仁民街歌舞团对面居民委员会开的那家茶馆。昆明著名的流浪艺人,“民间天才音乐家”雷漫天曾经来这里演奏过小提琴,当时在下关影响还比较大。</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个姓朱的四川人在那里坐堂讲评书,人称“老朱”。铺面临街的上部是活动的铺板门,白天打开,晚上关起。有十多张桌子座无虚席,门庭若市,门前窗外都挤满了人。经常讲《三国演义》、《水浒传》。有时讲全本,有时讲片断。我去听他讲过《三侠五义》,“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双侠丁兆兰、丁兆蕙、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一个一个道来,汤汤流水,如数家珍。“狸猫换太子”、“五鼠闹东京”讲得扣人心弦。老朱用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字正腔圆,铿锵有力。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分寸把握得相当好。讲到精彩之处突然“叭”的一拍惊堂木,“且听下回分解!”让人心头总是牵挂着,第二天晚上饭碗一丟又赶紧跑去把位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侠五义》我原来没有看过,听了老朱的评书以后专门去借来看了一遍,边看边回味老朱的模样,印象非常深刻。后来我在市文化馆的花园茶室又听他讲过《红岩》、《林海雪原》、《欧扬海之歌》的片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过去关迤还有一个人在董占魁家讲评书,现在说起来老下关人就只记得老朱。可见当年老朱在下关的影响非同一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父亲从来不喜欢蹲茶馆,他说那是是非之地,容易招惹麻烦。因为茶馆里面人多口杂,三教九流,无奇不有。过去信息闭塞,每天各种各样的信息都到茶馆传播,有些人因言获罪,招来横祸。有些人被打成“右派”、“反革命”就是因为蹲茶馆惹的祸。如四清运动时下关影响很大的“海社”假案,有人就是因为在茶馆闲谈而被牵扯进去的。我认识的一个人就是经常在茶馆里打听小道消息,然后给警察通风报信,绰号“烙铁”,以前叫“暗探”。难怪茶馆里都要张贴着“休谈国事”的告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文革时期“破四旧”,认为蹲茶馆属于“封、资、修”被取缔,私人开的属于走资本主义道路被强行关闭,居民委员会开的改为茶水站,只卖开水不卖茶。</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革以后没有什么限制了,我父亲在鸳浦街家门口搭了个棚子,摆了个开水锅炉烧开水卖,算是改革开放初期鸳浦街上最早吃螃蟹的人之一。那时烧开水不许用电,要生火烧煤炉。八磅水壸两分钱一壸,很多人嫌烧火麻烦宁可来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以后有些人又尝试着恢复过去的老茶馆,可是没有一家成功的。一些标新立异的“茶庄、茶楼”也是昙花一现。倒是“麻将馆”、“麻将室”如雨后春笋,遍布城乡,占尽了当年茶馆的风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普洱茶被炒得火爆的时候,沿海地区的“功夫茶”乘势而入,在下关得到了普及,稀奇古怪的茶叶、茶桌和茶具令人耳目一新,不过都是一些老板显示派头,附庸风雅的摆设,或是个人在家自斟自饮,营业性的没有一家成器的,都是以此来推销茶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说到“功夫茶”,我又想起老下关人最喜欢的“雷响茶”。</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过去下关人的家中都有一个火盆或是火炉,烧栗炭火。火盆的一边放把铜壶烧开水,另一边用一个祥云土窑烧成的小茶罐在火上烤,茶罐烤热再放入茶叶慢慢抖动,火候一定要把握得好,茶的叶子不能烤糊,茶杆要烤得发泡,火候过一点或欠一点都会影响口味。恰到好处时立即将开水冲进茶罐,茶水滾沸漫出茶罐,溢入火中,发出“突突突”的声音,蒸汽弥漫,满屋飘着茶香,因此称为“雷响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雷响茶”很酽,汤色呈咖啡色,味道醇厚清香,浓而不苦。要用小茶杯似品酒一样慢慢品味,感觉太酽就掺点开水。一小罐茶只够两三个人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雷响茶”的茶叶一定要选云南特产的青茶,细毛尖容易烤糊,大叶茶又烤不透。要选第二次采摘的“二道茶”。一般人嫌麻烦,就一次烤上一二两茶叶装进茶罐中,喝茶的时候抓一点出来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前的茶馆因为条件限制都不卖“雷响茶”,有的老板时常会邀三两好友,在小房间里开小灶,喝“雷响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雷响茶”不光老下关人喜欢,过去在大理地区都比较普遍,很多人每天早上烤一罐“雷响茶”是少不了的。过去的茶馆都是主要卖烤茶,现在很多人喜欢喝烤茶的习惯最早也还是源于“雷响茶”。</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可以说烤茶是“雷响茶”的“简化版”,从中可以找到“雷响茶”的感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些年有人炒作“三道茶”,其实“三道茶”是在特殊场合的一种礼仪,普通人家平时是从来不喝的。而“雷响茶”是大多数家庭都喝,而且天天喝,可以说是老百姓的“口粮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雷响茶”的历史没有人考证过,也很少有文字记录,我说它是大理最早的“功夫茶”不算过分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现在老下关的茶馆消失了,“雷响茶”也不见了,老下关人的记忆却是抹不掉的,我相信它们在下关的茶文化中应该占有重要的一页⋯⋯</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18px;">成都的茶馆遍佈大街小巷,大理却找不到一家,值得我们深思⋯⋯。这是我在成都拍的《老外蹲茶馆》。</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