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说

欧阳南山

　　新旧这个词汇，生活中很常见。新旧作为一个反义词，代表了人们对过去和现在事物的认知。一般而言，总是褒新貶旧。把新看成欣欣向荣，代表前进和希望；旧当然是日落西山，不可挽回，多与死亡、陈腐、过时等相联系。

因此，我们生活中有关新旧描述大致有以下情形——新旧交替、旧貌变新颜、喜新厌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旧社会两重天、破四旧，立四新等等。

显然，这些词汇都表现出褒新貶旧。最为突出的是破四旧，立四新，把一褒一貶推向了极致。

何为四旧？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是也。具体就是破除封建迷信、破除反动腐朽思想、破除资产阶级腐朽文化、破除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旧思想。

何为四新‌？新的思想、新的文化、新的风俗、新的习惯。具体就是共产主义思想、无产阶级文化、人民大众的新风俗、人民大众的新习惯。

过来人都明白，这是文革中广泛实施的激烈的革命行动。所谓不破不立就是指破四旧立四新。在此思想指导下，当年红卫兵小将们呼啸而至，勇猛的砸烂一切与旧相关的有形无形的一切。比如，各地庙宇、陵墓、文物、字画、古玩等，统统都在破除砸烂捣毁行列中。

至于看得见摸得着的四新，是否能够像破四旧那样一顿狂砸就立竿见影，就不得而知了。当其时，官方主义旨乃是豪情万丈，破除旧有的文化和思想体系，建立新的社会主义文化和思想体系。一言蔽之，旧乃万恶，唯新光芒四射！

此外，新旧社会两重天，也基于同样逻辑，把49年以前的社会称为旧社会予以彻底否定，把49年以后的社会名为新社会大力褒扬颂扬。两重天说法，形容两个社会天壤之别，无法言喻。唯有新社会，劳动人民当家作主，何其荣光，何其荣耀！新旧之别，褒贬之意，一目了然！

再有，旧貌变新颜、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喜新厌旧等也在一味的否定过往之旧，肯定未来之新。

唯有新旧交替、新仇旧恨、以旧换新等词语没有给予旧一味否定打击贬损，只是客观对待新与旧，没有感情色彩。

何以人们大多数时候总是褒新貶旧？不过思维定势使然尔。人们总是乐于一成不变的把刚到的，即将发生的视为前程美好，把已经过去的视为腐朽过时而予以否定与不屑。想当然的一概而论，新的必然好，旧的必定不可取。

其实旧的未必不好，新的也未必一定就好。比如，古建筑、古城、古街、古玩，谁会说新的建筑、城市、街道等就一定完胜古旧的？

何以一个地方的历史呈现，对古建的保护性开发，强调修旧如旧？不就是对古旧的推崇、对历史的尊重与敬意？

让人痛心的是，破四旧也好，雄心勃勃建设新社会也罢，文革中大量古建筑古迹文物包括北京古城墙，城门等被无情毁掉拆除，而今，人们又假惺惺的恢复古建古城等，大量假古董充斥，还津津乐道向世人夸耀，推荐。例如，明明是拆除旧时成都宽窄巷子，新建一个仿古街道，却硬要以次充好冒充古街，大力炫耀，居然还收到奇效，让外地人趋之若鹜，踊跃打卡？

与此同时，国人心底深处，对新的无条件推崇，对旧的一概不屑。去到国外旅游，很多时候大呼小叫，鄙夷他国他处城市如何破旧不堪，自己所在城市高铁高楼如何靓丽。言谈之间，流露出对他国旧建筑的不认同不屑，唯有对高楼林立的盲目崇拜。

平心而论，国内众多瓷砖房的丑陋还少见吗？国外几百年历史沉淀古建古街不比一味拆除旧城老城更有历史沧桑感？

新与旧，不过是两种时态的不同呈现，一定程度而言，旧的容易过时容易腐烂，成为尘埃随风飘去。但更多时候沉淀下来的精华经典思想等，当代新人新时代未必能够企及！

那种唯旧是问，唯新推崇的思维，何以在人们头脑中根深蒂固？没有人刻意引导暗示甚至高调推行，大概率是不会呈现如现在的模样。

新与旧，不加区分，盲目崇拜簇新，一味排斥否定不屑旧的，乃是观念的误区。保持自己独立思考与判断，客观理性看待新旧，远离曾经的乌托邦喧嚣，尊重历史呵护有价值的古旧，审慎对待新的（如北京大裤衩建筑、重庆朝天门的莱佛士），才是正道与理性乃至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