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黄庭坚、秦观在广西

罗马

　　苏轼、黄庭坚、秦观在广西留下了贬谪的足迹，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离合悲欢的际遇，令人思绪奔涌、感慨万千。

渐行渐远

苏轼三贬，黄州、惠州、儋州。越贬越荒（慌），中途经过广西。

黄庭坚四谪，涪州、戎州、鄂州、宜州。公元1103年12月，黄庭坚携家眷从鄂州（武昌）出发，次年3月到永州（零陵），“已大热，骨肉不可复将行”，孤身继行，路过桂林（存诗六首），夏天到达羁管地宜州。在宜州，他称自己是“菜肚老人”，寓所是“喧寂斋”，白天吵得要死，晚上静的可怕。

秦观数谪，杭州（1094年）-处州（1095年）-郴州（1096年）-横州（1098年）-雷州（1099年），颠沛流离，几乎每年都要挪窝。即使“南土四时尽热，愁人日夜俱长”，但他找到了安适的理由，“香稻有如淮右，溪山宛类江南”，并表现出豁达和自嘲，“自是迁客多病，非关此地烟岚”，这样便可以“安得此身作石，一齐忘却家乡”了。

黄庭坚和秦观，在广西“老尽少年心”（黄庭坚语），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离合悲欢

宋徽宗继位，拨乱反正，平反昭雪。

秦观于1100年8月间抵达滕州，与准备北上的苏轼不而遇。“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秦观《江城子·南来飞燕北归鸿》）。8月12日，秦观在光化亭宴饮，口渴思水，水至而人逝。

同年6月，苏轼内移廉州，与秦观相见后，8月29日乘木筏延南流江而上，经博白、玉林、梧州北归。翌年8月，在常州逝世。

黄庭坚于1104年5月，途径长沙，遇见秦观秦湛护送秦观的灵柩北归，他执手痛苦，赠银二十两办丧事，“闭门觅句陈无已，对客挥毫秦少游，正子不知温饱未，西风吹泪古藤州”。来年9月，黄庭坚客死宜州。

苏轼、黄庭坚是有福气的，他们都有个好兄弟。

“辙与兄进退出处，无不一致，患难之中，友好弥笃，无少怨尤，近古罕见”（《宋史·苏辙传》）。苏轼诗以弟弟为题的超过百首，可见兄弟感情之笃深。元丰三年，苏辙曾送兄长到黄州，期间同游赤壁，相互唱和，苏轼留下了《念奴娇·赤壁怀古》雄壮诗篇。中秋夜，苏轼思念弟心切，发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绝唱。在生命受到威胁的一刻，苏轼想到的是“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不了因。”绍圣四元（1097）5月，兄贬儋州，弟贬雷州，他们在广西藤州相遇。

黄庭坚有个好哥哥。绍圣元年（1094），黄庭坚贬官四川涪州，其兄黄大临（字元明）亲送弟弟赴任，安置好并陪伴了一段日子，临别，黄庭坚作《和答元明黔南赠别》：“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罗离觞”“归州天际常回首，从此频书慰断肠”。崇宁四年（1104）年底，在江西萍乡知县任上的黄大临，再次踏上探弟弟之旅，自他来，黄庭坚心情好了许多，境遇也改变了不少。

秦观生就孤独。“人皆有兄弟，我独亡。”（《论语》）所以，他的生命最短、心情最差、机遇最悲。

所幸，他们有诗词为伴，可以酬酢唱和。

子曰：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古代文人以诗，人生进可攻，退可守。古今宦途迥异。黄庭坚说，“诗者，人之性情也。唱和即是性情相通，是最舒心、最暖心、最抚心自处和相处之道。

苏轼走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路线，他“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林语堂《苏东坡传》）。在唐宋八大家中，苏轼贯彻人民至上最彻底。在合浦短短的两个月中，他跟当地的老百姓打成片，留下了"东坡笠”“东坡扣肉”“东坡羊肉”等民间佳话。“悬知合浦人，长诵东坡诗，好在真一酒，为我醉宗资。”（苏轼《留别廉守》）他给人民带来了快乐和实惠，人民把他装在心里、记在日常。融入百姓的生活是幸福的，经得起人民长期思念，便是永生。

三点启示：

一是，人生需要打造三个支持系统--家庭、朋友和元元（也可以叫人民、百姓、群众、社会）。人生的品格和质量有赖与此。基本原则是：精神上永做加法，物质上努力去做减法。

二是，除心中贼最难。前期的块垒，需要后半生来消化。块垒可以变小，却很难消亡。不能消灭，索性打磨透亮。

三是，生不由己，死可把握。人生不在于多么潇洒高光，重要是离世一刻是否真的想开。人生修行在当下，在日常，在呼与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