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江行：三峡采风之二

长 江

　　去巫峡采风，从湖北的巴东县走起。

从巴东高铁站到城区，近二十公里，乘公交车要四十多分钟，乘客不多，可以一路观景。

巴东县，位于鄂西南，长江中上游两岸，隶属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为千年古县。巴东县是长江入鄂第一县，素有“楚渝咽喉、鄂西门户”之称。

　　来到三峡沿线各个县，首先会感觉到地无三尺平。每个县城陡而长的楼梯随处可见；楼梯，当地人称之为“梯子”；动辄几百蹬的“梯子”，外地壮汉也要“望梯兴叹”，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当地人习以为常。

　　巴东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城。山就是城，城就是山；而山城最直接的体验就在于爬坡上坎，类似于美国的旧金山。

巴东老城是一座码头县城，一下船面对的就是通天的百步梯，这是走进巴东的必经之路。一道道百步梯，直通千家万户。大大小小、宽宽窄窄、各式各样的百步梯存在于大街小巷里，每一段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有意思的是名校巴东一中，据说共有985蹬梯子，学生们为了“985”这个小目标，每日爬上爬下，乐此不疲。

　　巫峡的考察，是从巴东的巫峡码头上船，一路到重庆巫山县。

　　从巴东到巫山，因为交通船不能跨省经营，所以必须在巴东县的小溪河下船，再换乘重庆的交通船到巫山县。令人不解的是三峡游轮为何可以长驱直入，不受限制。

小溪河位于长江干流南岸，起源于湖北省建始县，西岸隶属重庆市巫山县，东岸隶属湖北省巴东县，系重庆、湖北两省（市）界河。

　　三峡沿江经营的交通船，船体不大，能坐百八十人。湖北这边的船都是白色，所以俗称“小白船”。交通船大都是夫妻船，男的开船，女的卖票兼卖小食品。从巴东码头到小溪河，票价25元；那天的乘客也就十几个人，看上去也不赚钱，据说是政府会给补贴。

上了小白船，仿佛把你带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座位是长长的木条椅，坐时间长了会把屁股硌得生疼。这种长条椅，我们学校的八关山礼堂就有，校门的传达室里也有，大约1995年之后才逐步淘汰。

尽管船上有明显的禁烟标识，但是船舱里还是充满了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背篓、编织袋也是随意堆放的。经常乘船的老乡，对巫峡的美景早已视觉疲劳，躺在长条椅上睡觉的、大嗓门聊天的，各得其所；我则一直待在甲板上，看美景、拍照片；或者与船长聊聊天。

这就是旅行的乐趣！好像那个名人说过，你要是想体验百姓生活，最好去坐三等车厢。

　　下午1:30，准时开船，片刻就经过了巫峡峡口，这是巴东县旅游景点之一。

长江三峡段，顺流而下，到了巴东这里，有一个近九十度的大弯，俗称“长江第一拐”。

巫峡口是俯瞰长江第一拐最佳位置；放眼望去，巫峡江河浩荡、气势雄浑、美不胜收。

　　长江三峡的形成，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造山运动所引起的结果。

形象的说，长江三峡是把巫山脊背上长长地切了一刀形成的。

　　巫峡，全长46公里，有大峡之称。巫峡绮丽幽深，以俊秀著称天下。

交通船逆流而上，宛若进入绮丽的画廊，充满诗情画意；长江两岸，青山不断，群峰如屏。

船行峡中，你可以体会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妙趣。

有诗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船行巫峡神农溪一带，可以看到沿途许多历史遗迹和文化景观，这是矗立江边的“纤夫石”。

纤夫，是指那些专以纤绳帮人拉船为生的人；纤夫拉纤时是赤身裸体的，绝对的苦力。

古时，巴 东一带地势崎岖，交通闭塞，货物无法进入，惟有走三峡水路。但由于神农溪一带水急滩险，所以逆行时，只能靠纤夫拉纤，船才能行走，由此就产生了巴东神农溪的纤夫。

三峡其他地方也曾有过纤夫，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交通的改善都已逐渐消失；现在巫峡还有表演性质的纤夫。

　　在江边，还有一座废弃的楠木园中学，看样子规模还不小，因为这里原来有个很繁华的楠木园古镇，是古文化遗址，有一定的人口，才会有这样规模的学校。

楠木园古镇因盛产楠木而得名，地处巫峡东段，北岸悬崖峭立，南岸是险峻高山，“低头一带水，抬头一线天”就是说的这里。

由于三峡工程的原因，楠木园原有的部分文化遗址被原样移至巴东县民族文化公园，作为宝贵的人类遗产传承至今；楠木园中学合并到哪里去了也无从得知。

　　 大约两个小时，交通船来到了终点小溪河。偏僻的山区，自然没有公交车或出租车，还是黑车；这辆车是当地村民经营，每天按照船期到小溪河码头等候接客，目的地是培石乡，票价40元，沿途可以上下客。

上车后，跟司机说明是要到培石码头乘船去巫山县，司机说这个点已经赶不上下午的船了，给我两个选择，一是到中南村住民宿，每晚80元，管一顿晚饭；二是到培石乡驻地住下，每晚100元，吃饭另算。我因为事先做了攻略，所以选择在中南村住下。

到了培石乡中南村，已经是进入重庆市巫山县了。

培石乡位于巫山县东南部，濒临长江南岸，是三峡工程移民搬迁乡。

培石乡距县城只有45公里。但是交通还要以长江水路为主；长江三峡中的巫峡在境内。

　　中南村只有这一家民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在经营；她的三个孩子全部在巫山县城打工。

我经常在各地旅行，却很少住民宿；民宿在1980年代兴起，那时叫家庭旅馆；这家民宿，条件属于中下，被褥是不换的，空调是舍不得开的，电视、网络只是摆设，卫生间的马桶是没有垫圈的，好在可以洗热水澡；独此一家，别无选择，体会一晚也是可以的。

　　和老太太拉拉家常，在这一带山区里，农作物只有老三样：地瓜、玉米和土豆；再就是种点橘子橙子之类的水果；温饱没问题，花钱就要靠这个民宿和外出打工，生活还是不容易。

　　这家民宿的晚餐我倒是很满意，因为吃的菜都是老板自家菜园里摘来的，腊肉是自家的大肥猪熏制的。

晚餐上了四个菜加米饭；清炒小白菜一盘，我们青岛叫小油菜；辣炒土豆片一盘；烧豆腐一盘；腊肉炒地瓜粉一盘；这种地瓜粉我曾在河南安阳吃过，那里叫“皮渣”；厚厚的切成三角形，糯且有韧性，吃起来有吃肉的感觉；再来上半斤当地产的玉米酒，真的舒服极了。

平心而论，80元一晚也值了，这四个菜在饭店恐怕也要80元。我跟老太太说你亏了吧？她笑一笑，说自家地里的东西，没什么亏不亏的 。

　　第二天早晨七点，就有面包车到中南村这里接客人，然后沿途接上准备去巫山县城的村民，到培石码头上交通船；中南村到培石码头，大约还有十公里；山路狭窄，会车困难，但是司机开得疯快。

重庆这边的交通船，与湖北的略有不同，船体是红色，俗称“小红船”；模式一样，还是夫妻船。

　　李白有诗曰：“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蜀道难》中的蜀道，指的是今四川广元市境内剑门一带的栈道。

从一路的三峡行，仍然感觉今天依然是“蜀道难”，也包括湖北这一段。

三峡里的交通船，是为沿途百姓行方便的，所以可以随时停靠。上船，如果有船长的电话就可以打电话；或者船长到了经常停靠的地点之前，会用望远镜瞭望是否有人候船；下船，提前告诉船长在哪里下。

但是 ，沿途基本上没有小码头，上下船时，船长就把船头顶在山坡上，上下客之后，再把船倒出来继续前行 。

乘客跳下船后，还要挑着担子，翻山越岭回家去，着实不易。

我在船上曾问过一位村民，出来一趟必须乘船吗？他回答说，村里的公路是有的，都是盘山路，同样是去县城，汽车要几个小时 ，水路只要半个小时；何况有车的人家凤毛麟角，公交车几乎没有，这种状况，大约几十年内不会改变。

“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人托生在哪里真的无法选择。

故土难离，当时他们如果选择了移民，那就是另一种生活了 。

　　从培石乡到巫山县城，水路也就一个多小时，船过了这道彩虹桥，就到了县城。到了县城，也就到了巫峡的东边端点。

　　巫山县也是山城，下船即上山，要爬无穷尽的“梯子”。

巫山有人口65万，规模较大；也是移民脱贫大县。因三峡工程建设，县城整体搬迁，有9万移民走出巫山。

　　巫山有个漂亮的博物馆，东临神女大道，南临长江，居高临下，与巫峡峡口遥遥相望。

　　走进巫山博物馆，醒目的主题是“巫山、巫水、巫文化”。

巫山：巫山博物馆馆藏文物丰富，上起200多万年前的旧石器时期，下至明清时期，涵盖了多个历史时期的文物。这些文物不仅反映了巫山地区悠久的历史，也展示了长江流域文明的辉煌。

巫水：巫山地区依水而生、傍水而居，长江三峡是人类的发源地之一，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巫山博物馆通过其展览，展示了长江流域尤其是巫山地区的文化特色和历史变迁。

巫文化：巫文化诞生于三峡崇山急水、云遮雾绕的自然环境中，是先民生活中原始信仰的直观反应。巫山博物馆内设有基本陈列以龙骨坡文化、大溪文化、巫文化为主线，完整展现了大巫山地区独特的历史文化。巫文化与巴文化、楚文化在巫山地区交融共生，形成了独特的文化色彩。

　　巫山博物馆不乏镇馆之宝。这是1985年在巫山县发掘出一段带有2颗臼齿的残破直立人左侧下颌骨化石。巫山人下颌骨化石的发现揭示了人类发展的进程，填补了中国早期人类化石的空白，对于研究人类的起源和三峡河谷的发育史，具有极为重要的科学价值。

巫山在春秋战国时期为楚国巫郡，秦汉改郡为巫县，距今2300多年。

　　巫山山清水秀，美景颇多，有“一江碧水、两岸青山、三峡红叶、四季云雨”之称。除了长江的巫峡景色，巫山还有“小三峡”、“小小三峡”，令人大饱眼福。

游览小三峡，需要到旅游码头乘观光船，大约是游览半天的时间。

巫山小三峡，是长江三峡最大支流大宁河流经巫山境内的龙门峡、巴雾峡、滴翠峡的总称，全长50公里。

　　小三峡境内，峡谷雄伟险峻；林木翠竹、峻岭奇峰、多姿多彩、变幻无穷；可以说无处不成诗、无处不成画！

我来的时间不凑巧，据当地人说，如果十一月下旬来，小三峡就是漫山遍野的红叶，整个峡谷一片红。到那时周边几个城市的游客就会蜂拥而至，观光船屡屡客满告急。

　　到了滴翠峡处的马渡河码头，就要换上乌篷船游览小小三峡。

小小三峡是长滩峡、秦王峡、三撑峡的总称;小小三峡是大宁河小三峡的姊妹峡，全长15公里 ，因比大宁河小三峡更小，故名"小小三峡"；因为河道更窄，所以需要换小船。

据船工说，以前这里是很贫困的，两岸的通讯就是靠扯开嗓门吼。这段峡谷河流也不开放，没有游船。三峡工程蓄水之后，为了解决老百姓的生计，政府支持开发了小小三峡的旅游，很多村民变成了船工，有了比较稳定的收入。

小小三峡现在也搞漂流活动，被称为"中国第一漂"；我看在这里漂流既可以欣赏美景，安全系数也高。

　　到了巫山，一定要吃巫山的“纸包鱼”，这是巫山的美食名片；我请教了宾馆的经理，来到一家“李氏下饭菜纸包鱼”，街上一溜餐馆，唯有这家李氏座无虚席，需要排队；给我安排的一张桌子就在人行道上。

巫山纸包鱼的由来与当地的烤鱼历史有着密切的联系。据说巫山的烤鱼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后来有厨师把巫山传统烤鱼和韩国纸上烤肉的做法结合起来，创造了巫山纸包鱼；也有说烤鱼、纸包鱼是从万州传过来的，万州号称他们的最正宗。

　　落座以后，店家会先上一个煤气炉并烤盘，稍后就会上一条用白色的纸裹得严严实实的鱼，服务员会把纸揭掉，把鱼放入烤盘，加上配菜、汤汁 ，小火慢慢炖煮，边炖边吃。

实际上，是把活鱼宰杀之后，加入作料腌制，然后用专用的烘烤纸包起来，放入烤箱烤熟，然后上桌继续加热，并不神秘。

到巫山吃鱼不会有挨宰的顾虑，因为每条88元，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巫山还有一道传统小吃叫翡翠凉粉，看起来像海带，是巫山的一种灌木“臭黄荆”的叶子制作的，有消暑清凉的功效。以前就叫“臭凉粉”，近些年游客多了，就改成了翡翠凉粉这个优雅的名字；尝了一下，并无臭味，确实不错。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吃了纸包鱼和翡翠凉粉，再欣赏一下巫山的夜景，回到宾馆休息，准备明天乘船去奉节，看看瞿塘峡的美景。

（2024年11月8日-11月9日，在湖北巴东、重庆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