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言——酒局】

丘小海

【微言——酒局】

酒是人类伟大的发明。酒精有很大的魔力，让求醉者众，上瘾者多。因此，社交一般都离不开酒。如果交际应酬是实现某种目的的手段，那么在这样的场景下，入席就是入局。中国人特别善于设局，无论政道商道，道上混的人总是在设局与搅局中周旋。“局”与“阴谋”相伴相随，酒局的含义便不言而喻了。

酒是中性的，就看用在什么场合。酒，可以是润滑剂、催化剂、安慰剂；也可以是毒品、刀子、炸药。国人爱吹嘘中国有几千年的酒文化，历史上的文人墨客确实留下了不少与酒相关的诗词句子，特别是李清照、李白、苏轼等，他们与酒相关的诗词境界，现在的人难出其右。至于其它与酒相关的二流文艺作品，都是酒后的无病呻吟罢了，不值一提。我总觉得这些都不是真正的酒文化，充其量只是借酒发挥，或者是酒精作用下的副产品。因为这些都跟酒的品质好坏，或如何品味美酒，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酒后的感慨罢了 。我们的酒局几乎都是借助酒精，以图尽快出状况，搞倒对方，达到其设局的目的。西方人则不同，从葡萄或大麦等的栽种技术，到酿造、存储、品尝等的过程，再到酒具的设计及食物的配搭等等，都有深入的科学研究，都有科学技术的支持。此外，他们在大学里还设有专门的课程和研究机构。因此，他们便可以通过品味酒的芬芳，优雅去追寻美酒背后的历史文化。在欧美，每款知名的葡萄酒，背后都有讲不完的故事。这种就酒论酒，有科学技术支持，又有历史文化支撑的品酒，才能谈得上酒文化。

尽管世界卫生组织（WHO）将酒精列为一类致癌物，由于酒在满足人性需求方面有难以替代的作用，因此仍然广受欢迎。酒满足了人的精神需要，丰富了社交生活，同时，也制造了不少麻烦，因酒造成的伤害，甚至死亡，不计其数。因此，在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地方，有过很多斗争，禁酒与开禁，执法与走私，从未停止过博弈。伊斯兰的教义是禁酒的，但在中东或东南亚的市场上却到处有酒卖；美国禁止向二十一周岁以下人士售卖酒精饮品，事实上，青少年私下饮酒的例子也很常见……总之，不论有多少清规戒律，有多少条条框框，只要是人性的需求，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酒，是很多人的精神刚需；酒，让人又爱又恨，爱恨交加。

人是一体多面的动物。理智与情感是一对永恒的矛盾，这就注定了人的矛盾性和多面性。某个场合的正人君子，换个场合就是魔鬼野兽。每个人都游走于天使与魔鬼之间，阳光下是人，阴暗中是兽，是鬼。酒局中，人人都戴着面具，不停地在听戏、唱戏、演戏中转换角色。强大的体制化威力之下，人们为了生活，不得不遵从和适应社会或明或暗的规则，这种情况下，人是理智的，情感是压抑的，时间久了，情感的反抗力量就不断积聚和上升，所以，越是在工作和生活中表现出的正人君子，越是在职场中臣服的奴才，其情感压抑可能就越沉重，情感释放的欲望就越强烈，反抗和返璞归真的冲动就越迫切，此刻，打开情感闸门的钥匙便是酒精。

酒精不仅是打开情感闸门的钥匙，而且是攻克理智防线的炸药。没有炸毁不了的理智防线，就看药量多少。一般情况下，酒局大致上可以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开局，温和地喝，摄入酒精，血液循环加快，大脑兴奋，防备意识开始降低，情感趋于活跃；第二阶段，逐渐升温，干！有三分醉意，此时情感与理智达致攻守平衡；第三阶段，渐入佳境，酒味变淡了，有人站起来打通关，豪情万丈！进入了五分醉，随着血液中的酒精浓度的增加，理智防线逐渐失守；第四阶段，原形毕露，劝！劈！此刻已有七分醉，不在乎赴汤蹈火，理智防线已经崩溃，情感尽情释放；第五阶段，大杯干，吹瓶！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超出承受极限，脑壳里的东西都变成了浆糊……设局的人熟悉此套路，在不同时段采取相应的招数进行“劝”和“灌”，同时，借着醉意，酒桌百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官威与投名状尽现，威逼和利诱并举，热闹非凡。

酒局是社交平台，是社会的一个缩影。酒局是社会百态的舞台，酒局中，藏着各式各样的阴谋阳谋，掺杂着人性的虚伪、功利、自私、损人等等阴暗面。人性内在的东西，不管平日如何善于伪装，在酒局中，都会在酒精的强大攻击之下原形毕露，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局中，设局者、劝酒者、被劝者、旁观者、吆喝者，个个心怀鬼胎，都在看戏和演戏过程中，试图把别人脱光，不知不觉中也将自己脱了个精光。中式酒局中，大多数情况都是在“劈”酒，是刀光剑影，酒的美味早已被丢在一边了。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中西喝酒的差别——“劈”与“品”。中式酒局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群体意识和整体道德水准。

酒局是社会一隅，虽然以酒局中的现象来评价社会，难免有失偏颇，但是，当看到经济高度发展，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却远远落后于经济发展，社会沉沦腐朽，此刻，一种无力感渗透全身。喝酒本来应该是享受，可是，很多职场人士，赴酒局如同赴刑场。

社会处处明争暗斗，心灵空间越来越拥挤了。梦想有一天中国的酒局，能够以平等、真诚、以己推人的心境去碰杯，敬酒是“cheers”，而不是“干杯”，在酒局中享受酒的芬芳，体验美好生活……

2014年10月26日初发于深圳。

2024年11月29日修改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