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做了父亲》(二)

采芹人

<p class="ql-block">作者 谢六逸</p><p class="ql-block">播讲 采芹人</p> <p class="ql-block">  祖母年近六旬为孙女题字,乳名宝珠,学名开志。”在旁边注着两行小字,是“吾家字派为二十字:天光开庆典,祖荫永新昭,学士经书裕,名家信义超。”这些尊重家名的传统习俗,我是忘记得干干净净了,可是我还记得这是祖父在日所规定的,足敷二十代人之用。我的父亲是“天”字一辈,我是“光”字,所以祖母替孙女起名,一定要有一个“开”字的。我们接到祖母的信时,十分的欢喜感激。并且这个名字,我们是很中意。別人为女孩子起名,多喜用“淑”“芬”“贞”“兰”等含有分辨性别的字,“开志”这个名称,看不出有故意区分性别之意,所以我们很欢喜。有了名字,可是我们已经叫惯她做毛毛或是宝宝了,“开志”的名称,不过是偶然一用。宝宝到了第七个月时,真是可爱,她的面貌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了。细长而弯的眉毛,漆黑的眼珠,修而柔的眼毛,还有鼻子,像她的母亲;嘴的轮廓,肤色,笑涡像父亲。志贺直哉氏在《到网走去》一篇小说里,说孩子能将不同的父母的相貌,融合为一,觉得惊奇,在我也有同感。到了第十三个月,因为奶妈的奶不足,我们便替她离了乳,到了今天,她的年岁是整整的三十七个月了。这期间,她会开口叫妈妈,叫阿爸,她会讲许多话,会唱几首歌,我写这篇短文时,她是在我的身旁聒噪了。宝宝的笑声啼声就是我们的“神”,我们的宗教。她的睡颜,她的唇、颊、头发、小手,使我们感到这是“智慧”的神。</p> <p class="ql-block">  她有许多玩具,满满的装在小竹箱里。我们的家距淞沪火车路线很近,她看惯了火车的奔驰,听惯了火车的笛声,火车变成了她的崇拜物。在我的观察,她以为火车是最神奇的东西,为什么跑得这么快,为什么头上有两只大眼睛,为什么会发怒似的叫号。她崇拜火车,爱慕火车。崇拜爱慕的结果,把我的书从书架上搬下来,选出厚而且巨的,如大字典之类做火车头,其他的小型的书当车身,苹果两个权做火车眼睛。在许多玩具之中,她顶喜欢的是“车”的一类,她有了三轮的脚踏车,小汽车,装糖果的小电车,日本人做的人力车的模型,独轮车的模型。</p> <p class="ql-block">  除了玩具,她最喜欢模仿父亲看书或看报。画报是她的爱人,尤其是东京《读卖新闻》附刊的漫画。她一个人睡在藤椅上,成一个“大”字形,两手举起报纸,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念些什么,看去她是十分的欢喜。在最近,她每天对母亲唠叨着说,“毛毛长长大大了,好去读书了。”她有了幼稚园读本,有了儿童画报,有了不碎石板和石笔,这些东西安放的位置,偶然被女佣移动一下,她就大声地叫喊。</p> <p class="ql-block">  宝宝又爱散步,在秋天,总是每天两次,由我牵着小手到公园去,天寒了,午饭后,领着在林木道旁闲踱着,她的嘴里温着歌,路上散着黄色的落叶,月光从树梢筛在地上,一个大黑影和一个小黑影一高一低的彳亍着,于是我觉得这里也有“人生”。宝宝自己有她的歌,在二十五个月以后,便自作自唱起来。她的歌,我多记在日记里。例如:“乌乌乌乌火车,叮当叮当电车。”“鸟鸟飞,鸟鸟飞,鸟鸟飞飞。”到外祖母家去,见小娘舅养着的金丝雀逃走了,回来便这么唱。“洋囝囝是要困困了,毛毛唱唱侬。”(母亲唱歌催她睡觉,她照样去催眠洋囝囝)。到了今年,宝宝的智慧又进一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