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五丈原，陕西歧山五丈原游记

夕虹2354031

文字：张秀夫

图片：网络

音乐：中国风





风雨五丈原

——陕西歧山五丈原游记

我是近二十年前游览五丈原，瞻仰诸葛遗迹的。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写下《风雨五丈原》这个题目，只是描摹当年去五丈原拜谒诸葛亮庙时风狂雨骤的天气情况，并无其他含义。如果硬要找含义，只能说是天地为武侯悲伤，我也想这麽说。然而又未免有点太牵强附会了。

诸葛亮巨星陨落的五丈原在陕西岐山县南边二十多公里。沿西安宝鸡公路西行不到一百五十公里就可以到达。2006年夏天我去的时候，在五丈原镇下汽车，然后骑自行车往南疾驰，半个多小时就来到五丈原下。陕西的所谓“原”，一般是指一片，或大片、或小片，地势比较高一点儿、广阔而又平坦的土地。比如乐游原、五陵原都是。五丈原则是一处比较狭小却又高耸的原。

正当我推车背包，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往上攀行的时候，暴雨狂风不期而至，大雨点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把雨伞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哪里能够抵挡得住大自然的威力？等到我艰难地爬上原顶，一片片平展展的农田呈现在我眼前的时候，风息雨停，我身也上几乎湿透了。好在手机、相机保护得好，都没有进水。要不然就连一张照片都留不下了。（注：不知怎以回事，当年拍的照片一张也找不到了。实在是遗憾。）

我停下沉重的脚步，站在路边往远处眺望，只见葱茏的绿树掩映着巍峨的诸葛亮庙，心中一阵狂喜，不管衣服精湿，也不顾路上溜滑，骑上自行车，一溜烟飞驰到庙前。

庙前高耸的石头台阶上端高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大书“五丈原”三个大字，石碑后面是一片小广场，然后是庙门。穿过大殿，庙后边就是诸葛先生衣冠冢了。我恭恭敬敬地在衣冠冢前行礼后，接着在庙内参观，缅怀先生的功绩。

我们都知道，先生的终生功业主要有二：一是协助刘备建立了蜀汉政权，开创了三国鼎立的局面，统一四川、云南地区，实现了半个多世纪的和平、稳定和发展。二是六出祁山，试图消灭曹魏政权，进而统一全中国。第一项，可以说是功高盖世，说一句套话：“怎么评价都不为过。”而后一项，我认为，应该是逆势而动，劳民伤财，无尺寸之功。

当年刘备在蜀吴联盟被破坏之后，不是顾全大局，积极修复残局，而是仅顾兄弟之间的私人义气，置国家的整体利益于不顾，举全国之力伐吴，最后兵败身亡。刘备驾崩仅仅五年后，国家元气刚刚得以恢复，诸葛先生就不管国力衰微，六年之内搞了六次北伐，一定要和统一了大半个中国的魏国作对，最后损兵折将，积劳成疾，星落五丈原。对蜀国来说，这也许是绝地反击，以守为攻。正如诸葛亮在《后出师表》中所言；“以先帝之明，重臣之才，固知臣伐賊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賊，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可见蜀国如不主动伐魏，死等着魏国打上门来，只能是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或可求得一线生机。

事实好像也是如此。诸葛亮发奇兵，出斜谷，一气打到和长安近在咫尺的五丈原，差一点就要进了长安城，只搅得魏国朝野震动，惊慌失措。如果真的占据了长安之后，以关中为根据地，就可以像当初刘邦那样，一举平定天下了。也许是有可能的呢。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事情根本就不会那么简单。首先，蜀后主刘禅并不是刘邦那样雄才大略的英主。这个官二代，无能无德，靠的是老子当初的一举硬功夫，坐享其成，只图享乐，不思进取，从来就不想打仗，没有统一中国的雄心。对诸葛亮北伐不怎么感兴趣，甚至关键时刻还要掣肘。那仗怎么能打得赢呢？其次，魏国疆域广大，国力强盛，不知道胜过蜀国多少倍。当时的君主也不算昏庸，朝中谋臣济济，战将如云。并不像项羽那样的武夫好对付。所以孔明先生在前后《出师表》中就强调：“益州疲敝”，“民穷兵疲”，难以“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论断还是相当正确的。有以上两条原因，就可以知道，诸葛先生北伐不大会成功。

但是，明知如此，他还是要六出祁山。从根本上讲，他牢记的是先主“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的嘱托，“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他信守的是“鞠躬尽力，死而后已”的承诺。因此，明知“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逆睹也”，也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体现的是儒家知识分子追求天下统一的崇高思想，也是无奈的实践。

在庙内我浏览古今碑刻，最喜欢的还是四十块石刻岳飞手书前后《出师表》。岳飞是伟大的抗金爱国英雄，同样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他的命运比孔明先生悲惨得多，他的一生是一场悲剧。他写的这些狂草，跌宕起伏，洽如行云流水。又如龙飞在天，凤鸣九皋，美不胜收。应是得草圣张旭的真谛。朱元璋评价为“纯正不曲，书如其人”。但是作这种评语的目的还是在表彰岳武穆的忠君思想，并非评价他的书法造诣，是朱皇帝怀有私心。就是因为人家老朱是皇帝，所以也就成了权威的一家之言，明晃晃地也刻在那里。

因为我本来就对这位极端专治，大杀功臣的鸟皇帝不太感冒，对他这几个字自然也不欣赏，只喜欢岳飞的字。岳飞在跋语中说：“绍兴戊午秋月望前，过南阳，谒诸葛武侯祠。遇雨，遂宿于祠内。更深秉烛，细观昔贤所赞先生文辞诗赋及祠前石刻二表，不觉泪下如雨。是夜竞不成眠，坐以待旦。道士奉茶毕，出纸索字，挥涕走笔，不计工拙，稍抒胸中抑郁耳。”岳飞和绝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无限钦敬孔明先生的足智多谋，高风亮节。但是唯有他才能满怀深情写出如此书法神品，当然也是因为他更有英雄敬英雄，“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殊感悟。我不停地在这些石刻前辨认诵读，吟咏徘徊。看到服务部里卖石刻拓本，立即买下来，带回住处，细细揣摩品读。

等我离开诸葛亮庙，骑车返回的时候，天已经转暗，五丈原上，土地、庄稼、房屋、树木，悉数笼罩在沉沉的暮色之中。我慢慢地蹬车前行，又不时留恋地回望。不住感叹：千年之前，岳飞拜谒武侯，雨夜挥笔疾书《出师表》，为后世留下双绝。今天我在雨中惊见五丈原的庙、书、文三绝，真乃有生一大幸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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