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夜校苦读

勤耕有益

苏中腹地，大运河畔镶嵌着一颗璀璨明珠——宝应。滔滔运河水奔流不息，流淌着千年古邑的灿烂文明，滋养着勤劳智慧的芸芸众生，讲述着时代变迁的小城故事，倾诉着运河儿女的岁月沧桑……

★★★★★★★★★★★★

第28节 夜校苦读

婚后一个月，我把婚房移至塑料厂安排的宿舍。后面是鱼塘，四周杂草丛生，一条鲁迅笔下踩出来的小路从办公室通往的宿舍。

那时停电是经常的事，工厂自备发电机组，保证正常生产。大马力柴油机带动发电机，轰隆轰隆超大分贝的声音震耳欲聋。柴油机运转震得整幢房子一起颤动。我的宿舍与发电机房仅一墙之隔别说活人睡觉休息了，就是死人也会被吵醒、被震活了。“别停电，不能停电”！全家人不停的祷告果真有了灵验不再发电了（没钱买柴油）。感谢上天对我家的怜悯和恻隐，让我们度过婚后最艰难的岁月。

妻子去制药厂上班，每天来回四次乘摆渡过大运河，她用妹妹的命，摆脱渡大运河的不安全风险，结婚后她又回到原点，我深感内疚。

上班出行依靠双腿，戏称“11”号小汽车。妻子怀孕了，有了小孩没有一辆自行车不方便。自行车是计划供应的紧俏商品，没有关系想买辆车如同上天揽月。我是模具钳工又是技术革新能手，从事塑料模具的设计制作，还土法上马制造过电动锯床。决定自力更生制作一辆自行车。

从废品收购站中挑选旧车架、龙头、脚拐、前叉等大件进行加工整修，托人电镀，自己刷漆。在五金商店买来前后挡板、钢圈、链条、车胎等部件。花80元组装的自行车和商店买的自行车相差无几。

使用没出3天被一做生意的熟人扔下150元钱强行“抢”走了，说我做的车结实适合做生意背东西。后来我又重新制作了一辆自行车，完全按凤凰牌标准制作，从上海购进有凤凰标识的重要部件，配上自己生产的部件，花100元自制的自行车既漂亮又结实。骑着它一路风光无限，一路得意自豪，伴随我南征北战，陪伴我女儿茁壮成长。过后还有人想买我的车一律被我拒绝。

住塑料厂宿舍买煤太麻烦，在城里买的蜂窝煤运到渡口，把煤卸下垒成一摞摞，等渡船来了将一摞摞蜂窝煤块搬上船，请人帮忙将运输小车抬上船。船到对岸码头待客散尽将小车抬下船，再将煤块一摞摞搬下船用绳索捆扎运到家。买一次煤要耗半天时间，人到家累得身体散了架，蜂窝煤块也颠簸得散了架。

在“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里。白天我在厂里上班，晚饭后赶往渡口抢渡波澜壮阔、波涛翻滾的大运河，七点整赶到城区职工夜校学习。

职工夜校设在县城城中小学，夜校开设语文班（后更名写作班）、数学班两门学科，我在语文班学习。赵文澜校长在一无所有、一穷二白的办学条件下，励精图治把职工夜校办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成为有志青年向往的地方。

学员有学生、教师、工人、党政机关工作人员。年龄有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多个层次。学员具有“求知若渴，业余学习，学费自理，自觉性高”的显著特征。陶春、孙元祥为正副班长，辅助班级教学管理。

学校聘请宝应中学赵征熔、何平、潘大白等知名语文老师授课，授课内容有现代散文、文言文、现代文学、现代汉语等课程。由于诸多客观因素限制，师资严重不足，赵文澜校长面对嗷嗷待哺如期而至的学员，面对如饥似渴求知的目光，不负众望亲自登上三尺讲台授课，学生们深受感动，学习更认真，出勤率更高，课堂纪律更好。

职工夜校改变了一批年轻人的命运，经过历练多数人被提拔为科局级领导干部，不乏成为县处级领导。他们挑起了部门、行业的大梁，成为活跃在各条战线卓有建树的社会精英。职工夜校起着本土“黄埔军校”的作用，缓解了改革开放初期我县人才青黄不接的矛盾。

夜校上两节课，放学回到家已经10点钟，打开课文做作业，夜间12点休息。遇到刮风下雨，过一次运河要用两三个小时。遇恶劣天气渡船停渡，到同学家寄宿的情况时有发生。没办法，隔河千里远啊！

我满腹牢骚，工厂从50里外的东荡迁往隔河千里远的中港，为什么不将工厂落户在城区？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拍脑袋的官员从没考虑过不经意间的决策给塑料厂职工带来无尽的苦难。

那些声威显赫的官员与明代政治家、文学家刘基《卖柑者言》讽刺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旧官吏本质上能有什么区别？

我经常想，人活着就是一面旗帜。读书，可以启迪人生；可以改变命运；也可以影响后代。读书，内涵深邃，意义重大，这绝不仅仅是“读书”两个字这么简单。若干事实证明只有人负知识，知识绝不会负人，知识只会恩泽与人！

天堑相隔，隔不断我求知的欲望。在知识海洋里汲取营养的动力，足以抗拒外部一切干扰和阻隔。我在夜校的学习雷打不动，白天上班，空余时间如痴如醉啃书本，要把失去的学习时光夺回来，圆我的大学梦！要让我的女人、子女不再跟我受苦受罪！

1982年8月9日，妻子怀孕已足月，隆起的大肚子在小宝宝搅动下发出阵阵疼痛，我和母亲把她送入医院妇产科待产。从上午到下午光打雷不下雨。也许是小宝宝习惯了母亲肚子舒适的环境，不想过早地见世面。

晚上接近7点钟我焦躁不安。妻子对我说：“上课快到点了，抓紧走吧，你在这里也没用，宝宝该出来还是会出来。”妻子催我去上课，我不忍心在这紧要关头丢下她单独忍受生死攸关的折磨。又是一个痛苦无奈地抉择，在她的一再催促下，我快速地来到学校课堂。

课堂是个神奇的地方，心神不安的心很快被老师精彩授课抚定下来。老师讲课深入浅出，旁证博引。一会儿朗读，一会儿板书。我翻阅着课本，记录着黑板提示，聚精会神听着老师授课，两节课很快结束。

拿起书包直奔医院。小家伙，坏东西!我在的时候不出来，趁我不在的时候遛出来，这么小就会跟我捉迷藏。

母亲喜滋滋地告诉我。生了,生了个酒坛子！捧着小宝宝递过来， 红润的小脸有模有样，乌黑的头发盖满脑袋，模样儿看起来像我。

母女平安无事，心里踏实了。我来到走廊外猛地一跳，大喊一声：“我当爸爸了！”释放了心中喜悦！当年，我30岁。

宝宝是我在课堂学习时出生的，想给宝宝起个与课堂学习相关的名字，让她将来爱好学习，让她记得爸爸痴迷学习的日子。选了很多名字皆不满意。

电影《女篮五号》小主人名叫兰兰。叠名时髦又好听，我给宝宝起名蓉蓉。两层意思，女孩像出水芙蓉漂亮、冰清玉洁；芙蓉出污泥而不染，不受环境左右而茁壮成长。

母亲照料一大一小母女俩，我负责买菜洗尿布。每天买鱼熬汤，妻子奶水充足，蓉蓉一天一个样。

妻子产假结束（当时产假49天）要上班。早晨六点起床，妻子替蓉蓉穿衣服、换尿布、喂奶。我做早饭、洗尿布。七点钟准时用包被子把蓉蓉裹起来，绑在我的后背，骑上自行车赶渡大运河。

渡船来了，大家蜂拥而上。我背上有小孩，右手拎着自行车，有一次差点连人带车摔下河，幸亏善良人拽我一把。不然，面对波涛汹涌的大运河，后果不敢设想，想起让人毛骨悚然。

下了渡船，赶到制药厂托儿所。阿姨帮我解开绳子，把蓉蓉放进小床，妻子负责喂奶。我返回塑料厂上班，路程不长，往返大运河耗时太多。一天四趟，十分辛苦，刮风下雨更艰难。

路途遇见卖菜的，我便停车一只脚搭地，请卖菜人称一把菜，付钱后放进车篓。我和时间马不停蹄地奔波着。它因为是使命，我因为是生活。

小品《超生游击队》黄宏表演身背小孩的形象，我比他更引人注目，身上绑着小孩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来回穿梭，高人一等，目标集中，一天四趟成了街景一绝，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蓉蓉咳嗽，医生诊断得了急性气管肺炎，得住院治疗。原因是小孩起得早，绑在我身上，被子蒙住头，捂的严严实实，到了托儿所，遇冷空气侵袭。襁褓中的小孩遭此大罪，我泪眼泉涌。

当时的境况，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人说世间黄连苦，我家的日子天天似黄连。

夜校学习，它是我的精神寄托，是我走出困境、改变全家人命运的希望。女儿一天天成长，知识一点点积累，希望一步步靠近。有了对美好未来的期盼，无论是在艰苦贫瘠的恶劣环境，还是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漠，总使人精神亢奋。在希望的田野里耕耘，再苦再累心中总夹着甜！

我对知识地追求，已进入了“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境地！

（全文66节，节节皆精彩，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