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春：在理性的世界里诗意的活着——《郑志生诗集》代序

邯郸市民间文艺家协会

徐志摩曾经这样说过：“在诗集子前面说话并不是一件容易讨好的事情。如果说得过于夸张，自己面上说不过去，显得过于自大；如果说得过分谨慎恭敬，又似乎对不起读者，显得不够真诚。最干脆的办法是什么话也不提，好坏让诗篇它们自身去承当。”然而，当一个长者期望你能为他的诗集写个序言或说两句的时候，这种厚情确难找到拒绝的理由的。今年83岁高龄的郑志生，退休前就职于邯郸的某医疗机构，既是医疗战线的一位专家，又是一位文人——这让我想到了鲁迅。他的外在气质蕴藏着医生的理性和蔼，举止言语间却又流露出传统文人的儒雅温情。当看到他厚厚的一摞诗稿，不免产生了想阅读这位老先生和他的作品的好奇心。我想知道，在他理性的世界里是如何诗意地面对生活。

作者将这本诗集划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放歌抒怀、人生感悟、怡情雅趣以及出游观景。这些诗作是作者近十年来生活游历的一个缩影。通过深入的阅读，我们可以发现，郑志生的诗歌有两个主要特征。

一是在文学体裁上呈现出“日记体诗歌”的特征。日记体诗歌的起源可追溯到南北朝时期。唐代，著名的诗人杜甫创作了纪行诗，元稹在学习诗歌的过程中也采用了日课的形式，白居易更是将日记性质的闲适诗发扬光大。这些历史上的诗歌形式，都为日记体诗歌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进入南宋时期，陆游更是以“日课一诗”的创作方式和生活方式推动了日记体诗歌的发展，使得诗歌更加日常化、生活化。日记体诗歌的特点在于以诗代记，以诗代史，这种具有“史”性质的诗歌形式充分体现了诗人的记录意识和时间意识，随时随景，随情随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诗人都要“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展现了诗人“逐日所书,随意命笔”的创作特点。诗人在无时不刻的抓取生活中的每一闪念，每一次情感波动，每一次所思所感想。在多数日记体诗歌中，作者都会明确地标上创作时间甚至地点，作者在潜意识中是对自己生命轨迹的记录。这种诗歌形式不仅记录了诗人的个人生活，还反映了诗人的内心世界和对周围世界的感知。通过这种形式，诗人能够将日常生活中的点滴感悟和情感波动转化为文字，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学表达。这种表达方式不仅具有文学价值，还具有社会学价值，因为它为读者提供了一个了解诗人现实生活和思想的窗口。通过阅读这些日记体诗歌，我们能够感受到诗人的才华和情感，还能够窥见诗人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社会风貌和文化背景。

郑志生这本诗集收录的诗歌，具有明显的日记体诗歌形态。作者正是继承了这一传统，将个人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以一种近乎白描的方式记录下来。“放歌抒怀”部分展现了诗人对生命和自然的热爱，以及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人生感悟”部分则深刻地反映了诗人在经历世事变迁后的思考和领悟，其中不乏对生命意义的探索和对人生哲理的阐释。“怡情雅趣”部分则体现了诗人对生活的热爱，以及在日常生活中寻找乐趣和智慧的能力。“出游观景”则记录了诗人游历四方时的所见所悟，并通过细腻的笔触写生式的描绘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自然美景。这种记录方式为读者提供了了解诗人生活和思想的窗口，而且也使得诗歌本身具有了文献价值和社会学意义。在郑志生的诗集中，读者可以跟随诗人的脚步，体验其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心境变化。例如，在《游览巴黎塞纳河》中，诗人描绘了塞纳河的美景，表达了对异国文化的感悟和对生活哲理的思考。《西藏行》展现了诗人对高原风光的赞美以及对自然和宗教的敬畏之情。《游张家界》通过诗人细腻的观察，沉浸式体验，将满眼的奇山异水转化为诗行，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而《枕上吟》系列透露出诗人对日常生活的深刻洞察，以及在平凡生活中的诗意发现。《逮蝈蝈》以轻松诙谐的笔调，记录了诗人生活中的童趣和对自然的亲近。这些作品共同构成了郑志生诗集的丰富内涵，展现了日记体诗歌的独特魅力。在郑志生的笔下，每一首诗都像是一幅画，一幅记录着诗人情感和思想的画，它们共同勾勒出诗人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通过阅读这些诗歌，可以跟随诗人的脚步，体验他的生活，感受他的情感，从而获得一种跨越时空的心灵交流。

二是在语言表达上呈现出“口语化”的特征。“口语化”是相对“书面化”而言的。著名诗人于坚认为，“传统诗歌中有很多离开口语表达的内容，而现代诗歌则不再如此，因此，与传统诗歌相比，现代诗歌更趋于口语化。”于坚认为，诗歌创作应在真实情感和生活与语言节制之间找到平衡，过分修饰的语言会导致诗歌的“失真”，难于接地气。口语化诗歌强调语言的日常和平易近人，对抗了诗歌中“贵族化情绪与语言”。阅读郑志生的诗歌，可以看出他不追求华丽的辞藻，而是注重表达的真挚和直接。语言贴近生活，平易近人。这个特征在诗人的作品《我是下里巴人》也表述的非常清楚：

我乃下里巴人，

俗气充满全身。

……

叙述的是白话，

吐露的是真情。

再如他的诗歌《剥洋葱》：

园园的洋葱，

一层紧抱一层，

层层数不清。

剥一层又一层，

一层比一层鲜脆，

一层比一层味浓。

越是珍贵的东西，

埋藏的就越深。

还有诗歌《买票》：

胸贴着背，

背挨着胸，

购票的队伍，

排成長龙。

挤啊挤，

等啊等，

挤得心儿碎，

急得如火焚。

手里拿到了车票，

浑身才有些轻松。

以及诗歌《小草》：

路边的小草，

人们无数次的踩踏，

它依然长的很好。

类似这样“日常”和“口语化”的写作，在诗集中有诸多体现，反复研读这些诗句，却有别样的意趣。郑志生的诗歌中充满了对生活的细腻描绘和深情表达。优秀的诗人往往都有第六触感，无论是繁忙的都市生活、宁静的乡村风光还是繁杂的人际关系、生活琐事等都能转化成诗歌，并用朴素的语言升华成为文本。如郑志生的《春植》：

掘个土坑，

栽上幼松，

挖个土穴，

埋进花种。

幼松啊，

你植在春天，

花种啊，

你埋在心中。……

再如《厕上吟》：

腹中脏物一泄空，

浑身轻松诗意生。

妙句诞生在茅厕，

虽伴腥臭也新颖。

这些看似平凡的生活元素，在郑志生的笔下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和个人化的感情色彩。在这些诗篇中，能够感受到诗人不避讳使用口语化的表达，追求用朴素的语言记录真实的瞬间情感体验和平凡生活中的趣。甚至在某些诗中，我们可以看到日常对话的痕迹，这种语言的“日常化”使得诗歌更加接地气，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如他的诗歌《诗与生活》：

在浅海里玩耍，

只能弄到些小鱼小虾。

到深海去探索，

才能获得珍贵的佳品。

与诗一样，

如果只浮在生活的浅处，

写出的诗也只能像，

浮在水面的草萍。

只有潜入生活的深处，

写出的诗才会有新意，

才能打动，

读者的心灵。

郑志生的诗歌中，没有刻意的修饰，没有复杂的比喻，有的只是对生活最直接的体悟和对世界最真实的描述。这种语言风格，使得他的诗歌具有了独特的亲和力，让读者在阅读时仿佛在与一位老朋友交谈，仿佛在听一位长者讲述身边的琐事，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和心灵感悟。正是这种日常化的语言，让郑志生的诗歌跨越了文学与生活的界限，跨越了理性与诗意的表达，使郑志生先生在理性的世界里一直保持着诗意的生活状态。

总而言之，郑志生的诗歌不仅仅是对个人经历的简单记录，更是对生活本质的深刻反思和艺术再现。他的作品通过细腻的笔触和真挚的情感，构建了一个既真实又富有诗意的世界，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能够感受到诗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这种日记体诗歌的独特魅力在于它能够将个人的情感体验转化为阅读时的共情，具有很强的带入性，使得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能够走进诗人的内心世界，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产生情感上的愉悦和共鸣。

这本诗集不仅是郑志生先生的心血结晶，更是其诗意生活的完美体现。是为代序。

（作者系邯郸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

2024年11月20日 闲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