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老同学

终南石语

一

最近，老同学广广的母亲从上海回来看望老同事，勾起了我对老同学的思念。

广广是我的小学同学。他大我一岁，脸庞长长的，眼睛眯眯的，个头比我稍高一些。在儿童年代，我经常到他家玩，他家经常吃泡菜，对他家订阅的朝文报纸很好奇。

广广的母亲是朝鲜族人，和我的父母同在当地的供销社工作，现在都已经八十多岁了。他父亲原是朝鲜人，抗日战争时期在我国东北地区参加抗日组织，解放后加入中国藉。据说在“文革”中受到影响，粉碎“四人帮”后得到平反，后在当地一所小学教日语，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离休。

小时候我和广广整天在一起玩耍，简直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供销社有收购废品的业务，收的废书在后院一个库房里堆得像一座小山。我俩经常坐在小山顶上，用废书折盒子枪、子弹带、四角板玩。

上小学时，广广和我在同一个学校，他比我高一年级。到二年级时，他在家里哭着闹着要和我在一个班，他父母没办法，就找学校给他办了留级，终于随了他的愿。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业余时间黏在一起，感情越来越深厚。

上中学以后，我和广广分别转入到不同的中学。之后，由于学业和居住等原因，我们接触逐渐少了。

1973年上初中二年级时，广广和他在西安的一个堂弟随父母到朝鲜探亲，结果他父母返回来了，而他和堂弟则闹着留在了朝鲜并加入朝鲜籍，这一别就是三十多年。

那个时候，中国与朝鲜的友谊是用“万古长青”来形容的。小时候常看有关朝鲜的电影，如国产的《英雄儿女》《上甘岭》《奇袭》等，还有朝鲜的电影《摘苹果的时候》《鲜花盛开的村庄》《看不见的战线》《卖花姑娘》等，对朝鲜的印象极为深刻也很美好。后来每当想起这些电影，就会想起广广。好在广广的母亲与我父母关系甚为密切，时常能得到广广在朝鲜的一些情况。据他母亲说，他中学毕业后又读了大学、当过兵，后来在首都平壤工作，还成了家，生了两个女儿，我们还看到了他的全家照。

二

广广的母亲经常到我家来串门，话题总是少不了有关广广的消息。

大约在2007年，广广回中国探亲，阔别已久的老同学终于相见。他明显老了许多，消瘦的脸庞刻画着很多皱纹，中国话也没有小时候流利了。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刀啊！

和老同学相聚的那些日子很开心，我开车陪他到西安兵马俑、华清池等景点游玩，晚上我和父母请他和他母亲到火锅店吃火锅。后来他母亲对我母亲说，那天吃完火锅回家后，广广问她：“今天吃的是啥？怎么没有吃饭呀？”原来，那天吃火锅也喝了点啤酒，习惯上没有要主食。我们这才意识到，他们那里大概是没有火锅吧。

广广的性格变化较大，总是沉默寡言，说话很谨慎，特别是时政、工作方面，所以我尽量避开一些敏感的话题，聊一些家常之类。又过了几年，他再次回来探亲，我和朋友请他吃饭时聊到一些感兴趣的事。我问他朝鲜街上常见什么汽车，他念了“B—Y—D”三个英文字母，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部长们开这个车。”我们先是一愣，而后会心地笑了：“原来是中国的比亚迪呀！”他喜欢喝啤酒，说在这里喝几瓶啤酒，在他们那里能顶一个月的工资。后来我特意在网上查了国际汇率资料，1元人民币相当于朝鲜币130元左右，买四瓶啤酒的花费在他们那里相当于1000多元。

由于老同学的缘故，我也很关注朝鲜。我曾看过一些介绍朝鲜的报道资料，总体印象是和我国改革开放前的情况相似，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高，但有许多福利，如免费上学、免费医疗和分配住房等，让人很是羡慕。这样看来，他们那里也不需要太高的工资，因为生活成本较低，加上生活物资不太丰富，再多的钱也花不了。

据广广母亲说，他每次回来探亲临走时，亲戚都会送给他一些人民币和生活物品，这次探亲临走时，我代表父母也送了他500元，算是对老同学生活上的一点帮助吧。临走前他还让我帮个忙，说西安的亲戚送给他一台美国品牌的二手笔记本电脑，让我帮忙换一台中国产的旧电脑，说是除了中国、俄罗斯等友好国家外，像美国、日本、韩国等“敌对”国家的电脑都不能入境，发现了就会没收。我用的是日本东芝牌笔记本电脑，找了几个亲朋也没能帮上忙。

广广回来探亲时，我曾问他怎么不带家属？他说朝鲜规定夫妻都退休后才能一起回来探亲，如果只是其中一人退休，就只能一人回来。所以，他妻子2014年12月独自一人回来探亲，还在她婆婆陪同下来看望我父母，与我父母合影留念。

广广最近一次回来探亲是在2017年5月，临走之前我到西安去看望他。我问他到朝鲜的路线怎么走？他说从西安坐火车到北京，再乘坐北京至平壤的火车，顺利的话，整个行程需要近50个小时。

这次探亲以后一晃又过去了七年多。广广母亲十年前到上海与小儿子一起住，每过一两年还回来看望老同事，每次都要来我家坐坐。她说在上海除了家人谁也不认识，总是想念原来一起工作的老人们。当提起广广时，她也很无奈，本该2020年或2021年回来的，可正好遇到新冠疫情。这两年疫情结束了，还是没有电话也没有信件，也不知道是啥情况。看着阿姨忧伤的神情，我也很难受。

如今我们都已六十多岁了，孩提时代的友情是刻在心底的，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说明：前六幅图片来源于网络，致谢原作者）